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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节 质问
周不疑坐在车里,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心里却笑翻了天。他看着还沉浸在激动中的曹冲,有点开心得直哆嗦。在他看来,不管你曹冲是真的有这个宏愿还是只想作个样子给人看看,反正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庄重的发誓了,那就不能食言而肥。二十个羽林骑会将这个消息在许县传播开来,会传到天子的耳朵里,那些虎士会把这个消息在邺城流传,至于那二百铁骑,大概不需要多长时间,曹冲的名言就会在整个关中和西凉流播。
我看你到时候如何再反悔,当然了,如果你是真的这么想那是最好了。
“公子……”周不疑叫了曹冲一声,曹冲却似乎没有听到,一点反应也没有。侍女环儿见曹冲没反应,连忙轻轻的推了推曹冲。刚才她在车里也听到了公子的誓言,对曹冲的崇拜又上了一个台阶。
“嗯,什么事?”曹冲正看着车外无尽的黄沙出神,想着自己刚才那个拉风的样子,他却没有一丝得意,他知道这个誓言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别说大汉现在处在改朝换代的边缘,就是处在有名的文景盛世,这个目标也不容易达到。
只是,难并不是理由,自己既然有机会穿越到这个世界上来了,就不能白来一趟,如果自己只想着自己舒服,那顺着曹操的心思当然是最好了,反正曹操把什么事都铺垫好,自己到时候稳稳当当的做魏国的开国君主就行。
只是,这样是自己愿意的吗?当然不是。如果这样,不仅是自己要成为汉人的罪人,而且风气一开,魏国也不能长久,历史上的改朝换代当家常便饭,根源未尝不是从此而生。
除此之外在曹冲心中的有一个更大的疑惑是,周不疑这个天才少年在想什么?他隐隐约约的觉得,周不疑在暗中推动着什么,他说不清是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怪异,说不上来的别扭。比如他现在的笑容就有些……有些奸诈。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个神童受过伤之后不再是天才,只能由他捏着玩了?
“公子的宏愿是好的,只是实现起来很难。”周不疑收敛了笑容说道,“别的不说,就说书吧。就算那印刷术出来了,可以加快印书的速度,只是这纸张成本就不是普通人能接受的,书大概还是只有少部分人能买得起。要想每个人都有机会读书,难度不是一般的小。”
曹冲没有回答他,对这个问题他已经知道了。大汉朝的纸张已经普遍使用,但是因为原料来源还是不够广,成本还是偏高,只是这个问题对他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人并不是难事,所有含纤维的东西都可以造纸,只是一个用碱去除胶质的问题罢了,他已经让人去试,很快就能有结果。
他关心的是另外的问题,首要的问题是先把周不疑心里的东西给镇住。他指了指外面绵延的沙漠戈壁说道:
“元直,你看外面,我们走了半天,看到几个人?这可是大汉的丝绸之路的起点,当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何以过了几百年,反而倒没人了?难道那些西方的蛮子都会养蚕抽丝了?还是他们都不用丝绸改用别的衣料了?”
周不疑想了想刚要回答,曹冲却抬起手拦住了他,又伸出手指向北边:“当年霍嫖姚横扫漠北,打得匈奴人豕突狼奔,奄奄一息,到了孝元皇帝时,破胡侯率属国兵就击破了郅支单于,立下了那句让我大汉人至今热血沸腾的豪言壮语,为什么这才二百年,匈奴又成边患,还又加上了鲜卑人年年扰边,落日原一战我大汉损兵折将,一败涂地?”
“为什么人口百万的关中会成为一片废墟?”
“那是董卓倒行逆施,这才使关中生灵涂炭。”周不疑好容易才抢到机会反驳道。
“那为什么初平元年,关东诸军几十万大军面对董卓不思进取,只知聚酒高会,只有当时还是个行奋武将军的家父率五千新兵与徐荣血战于荥阳,长沙太守孙文台与胡轸战于阳人?而那些名门望族的大人却连接应都不接应一下?”
“为什么率先有不臣之心的却是四世三公、最受大汉恩荣的袁氏?”
“为什么皇室宗亲刘焉、刘表都成了一方诸侯,却只有司空大人迎天子入许?为什么?”
曹冲眼光炯炯的看着周不疑,滔滔不绝的一连问了几十个为什么。问得周不疑目瞪口呆,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甚至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我让你好好思考这些问题,你思考了没有?你有没有抛开你知道的那一切,再往深处想一想?”曹冲坐起了身子,盯着周不疑厉声说道:“如果你局限于你既有的想法,我这些宏愿又如何能够实现?你如何能成为我的得力助手,为大汉的重兴做出努力?”
“公子我……”周不疑面红耳赤。
“不用说了,好好想想吧。”曹冲放松了身子,“只有站得高的人,才能看得更远,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到最高层。你,还需要再突破自己,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唉,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环儿,还有酒吗?”
环儿见曹冲忽然之间冲着最得宠的周不疑发了火,吓得不敢多说,拿过酒壶递给曹冲。曹冲拔开塞子喝了一口含在口中,闻着从鼻腔里溢出的酒香,看着呆若木鸡的周不疑,心里暗爽的同时也有些走神。这三国的酒似乎有些淡得很,连他这个十三岁的小孩子都可以如此豪放的喝酒,咱是不是也该搞点烈酒骗骗曹彰那个酒鬼?
周不疑好象被他骂傻了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沉思不语,曹冲也不看他,挑起车帘看去,只见那个曹善曹子祥正挤在典满身旁说着什么,他听了一会,好象是曹善跟庞德说过了,要转换门庭,跟着他曹冲混了。曹冲笑了笑,曹善当然是个不错的下属,但是他曹冲想要的可不是仅仅他一个人,他的胃口,比他们想象的都要大得多。
前面一人大声叫道:“大人,前面就到金城了,好象有人在接大人呢。”
听到他的叫声,走路走得有些昏沉沉的人们都兴奋起来,一个个低声叽叽喳喳的说笑起来,就连一直绷着神经的庞德都笑了,到了金城,他这趟差使可就算结束了。一路上虽然没有马贼敢上来打劫,可不断在远处出现的探子却让他紧张不已,现在好了,到了金城,使臣大人的安全就可以交给韩遂了。
曹冲从缝隙中看去,远远的黄沙尽头,一大片绿色如同金色毛毯上的绿叶,绿得让人心醉,让人神往,在那片浓绿中间,一条青黑色的粗线静静的卧在那里,一条大路象是从片绿色里抽出来的一根丝,牵着一大团绿色延伸开来,一直延伸到他们脚下。
马车一上了绿树掩映的官道,沙漠里的燥热一下子就消退了,就连空气都清新起来,不再烧得人鼻子直痒痒。曹冲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暗自说了一声。
“韩遂,我来了,我坑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