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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完全有点儿搞不清楚状况,看看这个,瞧瞧那个,眼珠子转了转好生不解。原本听说这家的大伯是个秀才,有望中举,而且脾气极好,家产全部掌握在自己的丈夫手里,连大伯念书的钱都不必供给,她心中还暗喜,琢磨着嫁过来之后肯定不会吃亏:大伯考中了,那当然自家是会沾大光的;大伯若是考不中,对自家来说一点损失也没有!
可眼下看来,似乎没有这么简单嘛……
赵氏三朝回门再次回婆家之后,陆小暑便吵闹着想爹娘了要回家,于是,晚饭也懒得留下来吃,苗楚河夫妇便带着陆小暑回枫叶村了。
什么?夏氏有意见?那也没办法呀!因为佟玉儿如今的“工作”除了帮着做一些别的琐碎事外,最主要的就是看孩子,人家想爹娘了,她这个在人家家里做工的除了给送回去还能怎样?她过去,苗楚河自然也一同过去。反正,该尽的礼数已经尽到了。
夏氏其实也不敢怎么样,三叔公如今那么不待见她,她除非嫌自己死的不够快,否则只要还有一点点聪明,便不会再去招惹苗楚河。
夏氏弄巧成拙,倒省去了苗楚河、苗翠兰等许多麻烦,而苗楚河也得以真正的静下心来刻苦用功,全力以赴。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五月份,过了端午之后,苗楚河便要启程前去豫章参加秋闱了。秋闱在八月举行,但早点儿过去能多休息休息,找个好客栈下榻,赶路也省得炎热。
苗翠兰、佟玉儿尤为紧张,千叮万嘱了不知多少话,苗楚河一一的答应了。
辞别了姐姐、姐夫,苗楚河便与佟玉儿一道回苗家村辞别苗家的各位长辈,还要给亡夫上香磕头,还要杀鸡煮鱼祭拜祖宗,足足闹腾了三天,这才踏上了征途。
佟玉儿泪眼相送,默默的回了陆家。夏氏、苗天宝见了苗楚河如此威风既嫉妒又满腔怨气,赵氏则是羡慕不已。
赵氏不小心流露了几许这样的意思,令夏氏察觉到了忍不住一腔恼意迁怒在她身上,将她没头没脑的痛骂了一顿。
经过这一年多的相处,赵氏对这个家里的各种来龙去脉和婆婆的脾性早已一清二楚,知道夏氏就是个纸老虎罢了,挨了骂也不生气,反倒笑嘻嘻道:“娘,您别恼!好歹大伯也是您的儿子呀!他有了出息您还不跟着享福?就是我们到时候只怕也有不少好处呢!这读书人呀,名声是最要紧的了,这不孝的罪名,他可担当不起!如今他终于去赶考了,您该高兴、该盼着他高中才是嘛!”
虽然仍旧不忿苗楚河有出息,可听了赵氏这话夏氏心里到底好受了些,想想也对,别说他中了举人,就算是将来中了状元,那也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能不认她这个母亲!哼,想跟苗翠兰一样脱离她的掌控?他做梦!
自打苗楚河离开家之后,苗翠兰和佟玉儿两个越发的有共同话题了,两人每天都要念叨他好几遍,不是估摸着他这会儿大概走了多远了、到哪儿了,就是念着他有没有挨饿、天气好不好、晚上有没有错过宿头等等。
陆小暑兄妹几个听得耳朵快起茧子,尤其是陆琦,他是真的太不喜欢念书了,一听到这些话便觉心虚,总觉得娘的目光滴溜溜的,转着转着就转到自己身上来了,这令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相比之下,陆小暑姐妹就快活多了。陆小暑已经五岁,基本上属于想干点啥都能干的了的年纪了,娘和小舅母一门心思都在小舅舅身上,她们姐妹俩便等于彻底的放羊了。每日里与村里的一群同龄大小的伙伴们上山下河不知玩得多热闹。
几个月的日子转瞬即逝,苗楚河终于回来了。
他没有辜负姐姐和妻子的期望,果然带了个举人的头衔回来。
这原本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表示着他终于扬眉吐气,可是苗楚河却犯了愁。
他想报答的只是姐姐和姐夫,一点儿也不愿意让夏氏和苗天宝那个无赖沾光。
于是,苗楚河动了点花花肠子,一个人甩开同去赶考的朋友们匆匆赶路,悄无声息的先回了枫叶村去见姐姐姐夫,找他们拿主意。
苗楚河不敢太张扬,一直在村外无人处的树林子里等候着,直到华灯初上夜幕降临,农人们都已经归家吃饭了,这才悄然进村,敲响了姐姐家的门。
看到苗楚河回来了,苗翠兰和佟玉儿欢喜得差点儿眼泪都要出来。
一家子也正在吃饭,苗翠兰连忙叫佟玉儿打水给他洗脸洗手,又叫陆琦去添碗筷,拉着他的手一个劲的笑道:“回来好,回来就好了!你不知道我们可都担心死了!那么远的路呐!你看看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天晚了不会在镇上暂住一宿明天再来家吗?大晚上的赶路叫人多不放心呐!赶紧洗洗先吃饭吧,想必你也饿了!阿琦啊,先给小舅舅倒杯茶来!”
苗楚河心里暖呼呼的,只是噙着笑听着姐姐的唠叨,听话的跟佟玉儿出去洗干净了,进来坐下,一家子人便开始吃饭。
怜他赶路辛苦,有在外头风餐露宿的,苗翠兰和陆忠一个劲的劝他多吃,殷殷切切。苗翠兰心疼得不得了。这么远的路她这辈子都没去过、连想象都不能够想象得出来,哪儿有不担心的?看到兄弟平平安安的回来了,自然比什么都高兴。
苗楚河是真的有点儿饿了,在姐姐姐夫家也不是外人,笑了笑便也不客气的吃了起来。
“小舅舅、小舅舅!”陆小暑按捺不住忍不住问道:“豫章好不好玩啊?热闹不热闹?比咱们古溪镇还热闹不?”
“还不快好好吃饭,哪儿有那么多话呢!”苗翠兰嗔了陆小暑一眼,眸光中暗含警告。
“小暑乖,好好吃饭,吃好了跟姐姐炕上玩去。”陆忠给她夹了一筷子青椒肉丝也说道。
陆小暑撅了撅小嘴有些不高兴,心中暗暗纳闷,心道爹和娘这是怎么了嘛,我不就问一句豫章热闹不热闹吗?怎么好像犯了多大的忌讳似的,怎么回事嘛……
苗楚河也是一怔,忙安慰的轻轻拍了拍陆小暑的背后,含笑道:“豫章很热闹,比咱们古溪镇可热闹多了!哎哟,可惜小舅舅回的匆忙,竟忘了给你们带礼物了!小暑乖,等下回小舅舅带你们去豫章玩好不好?”
“爹娘会骂我呢!不要!”陆小暑平白挨了爹娘的说教心中十分不快,小嘴一撇,撂下饭碗便走开了。
苗翠兰和陆忠面面相觑,苗翠兰倒叫她给气笑了,叹气道:“你看看这孩子,这到底哪儿来的脾气呀!说一句都说不得!”
“小暑并未做错什么,姐姐、姐夫何必对她这么严厉呢,她还是小孩子呢!”苗楚河见了好生不忍,叫了声“小暑”忙欲起身去安慰她。
“还是我来吧!”佟玉儿忙按住丈夫微微一笑,起身便跟着过去了。
苗翠兰咳了一下便笑道:“吃饭,先吃饭!那孩子就是那个脾气,不用管她!”
这一下,连苗楚河也看出来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他不禁有些奇怪的看看姐姐,再看看姐夫,说道:“姐姐姐夫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呀?”
苗翠兰夫妇相视愕然,忙道:“没有啊!我们能有什么事儿瞒着你呀!”
“那怎么——”苗楚河一怔随即恍然大悟,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动,不觉叹道:“姐姐姐夫定是认为我落榜了心里难受,这才不许小暑那孩子提起豫章吧?”
想想也是的,自己这个时候急匆匆的敲开陆家的门,跟做贼似的,还有这一身风尘仆仆的狼狈,哪里像个衣锦还乡、意气风发的新晋举子呢?也难怪姐姐、姐夫会这么想。
自打自己进门来,姐姐、姐夫还有妻子,只有温暖的问候和关切,都很“识趣”的没有问自己是否考中,可见这才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亲人啊!永远把自己这个人放在第一位。
“不中也没关系,”苗翠兰笑道:“你还年轻嘛,下回再考过就是了!这一回啊,权当去见见世面,啊。”
“你姐姐说得对,参考的人那么多,多有比你年纪大、念书的时间比你长的,考不中下回再考就是了!”陆忠也道。
“姐姐、姐夫!”苗楚河心中没来由淌过一阵难言的酸涩,这是感动而不是别的。他起身,郑重的朝苗翠兰、陆忠深深的拱手鞠了一躬,说道:“楚河幸未辜负姐姐、姐夫的期望,这一科,已经中了举人了!”
“什么!”
“啊!”
苗翠兰夫妇和牵着陆小暑转回来的佟玉儿俱是惊呼出声不敢置信。
“那、那你怎么这么狼狈回来了?是不是路上遭到贼了!”佟玉儿忙上前紧张道。
苗翠兰一听佟玉儿这么说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没有!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没事,一点儿也没事!”苗楚河连忙否认,苦笑道:“我,我是特意甩开同窗们借口有事先赶回来的,我是怕夏氏那边——”
此言一出,几个人都明白了,一时也不觉都凝了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