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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终点站-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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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五点零五分,黄昏列车准时停靠站台。

    气鸣声之后,车门缓缓打开,车内的人蜂拥而出。

    车门外,不知不觉已经排成长队的人群开始迅速地往车内挤。

    站内人头攒动,乘务员拿着手持的扩音喇叭,竭力维持着秩序。站台旁边的广告屏上不断回放着商家为了迎接儿童节投放的宣传广告,时不时就有一首欢快的儿歌响起。

    这场景极像是六一前一个最普通的工作日。

    盛域并不打算上车,只是混在人群中,假装被拥挤堵塞的人群挡住了前进的空间,实则在不动声色地挪动身体,没有丝毫登上列车的打算。

    这条支线虽然叫黄昏列车,但内容只要求在黑夜之前守住手里的娃娃,并没有规定玩家是否要登上列车。比起站台,行进的列车要危险得多。车内空间更窄,躲藏难度更大,而作为乘客,根本无法控制列车的行进方向。

    况且眼前这辆列车看起来斑驳又老旧,和此时簇新的站台格格不入。列车停靠在站台时,只有车身的部分有人上下,车头和车尾竟然一片模糊,头部被浓雾遮盖,尾部一直延伸到黑暗里,周围的人却丝毫不觉得奇怪,拼了命地往上挤。

    因为上下的人太多,车门一直被人挤压着无法关上,人群中免不了出现抱怨声。

    “该死的,今天上班的人怎么这么多。”

    “明天是儿童节,今天好多学校都提前放假了,有些人是带孩子出去玩的。”

    “带孩子出去玩就不能错开我们上班的时间吗,一大早大人不怕挤,也不怕把孩子挤坏了”

    “那些商家也是瞅准了机会搞活动,在几个站点门口搞扫码入群领洋娃娃,人本来就够多了,还各个都拿着娃娃,能不挤吗。”

    嘈杂的交谈声中偶尔还混杂着一两声孩子的叫闹声。

    “哎哟,别挤了,别挤了,上不来了。”

    “挤个屁啊,上不了等下一班不行吗,车门都关不上了”

    “妈妈,妈妈,我的球”

    小孩子的哭闹声中,一团皱巴巴的东西被踢到了门外,在这种挤到呼吸都喘不上气的情况下,什么东西被挤扁了都不奇怪。然而咕隆隆滚出来的不是别的,正是个眼球爆出、被挤压成葫芦状的人头。

    这头血糊糊的一团,肿胀发紫的脸残留着大片的黑色鞋印,头发油腻腻的贴着脸,五官渗血,生猪肉色的舌头掉出来垂得老长。被一双双脚挪移着踢出车厢后,外面的人也跟着一边发出嫌弃的声音,一边试图离远一些,唯独车厢内的小孩子还在因为失去了“皮球”,声嘶力竭地哭闹着。

    这个副本是跟头过不去了吗看到滚落在不远处的人头,寡言如盛域都忍不住在心底泛起了恶心,从骨缝催生的寒意让他脸色也整个难看起来。在这个空间里,却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怎么不说话刚刚还在讲述鬼娃娃来历的李昀州此时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儿,盛域脑子里才冒出对方有些低哑的声音。

    想吐。李昀州异常简洁的回答让盛域心中掠过某种猜测。刚刚李昀州说,玩具店长掏出吴长青心脏拿到他面前时,他没忍住吐了。盛域本来以为那是个夸张的说法,但现在他跟鬼娃娃有了契约后,彼此较为强烈的情绪是能互相感应到的。所以现在,他远超之前的恶心感很可能不仅仅来源于他本身,而是李昀州的感觉作用在他身上了

    副本的时间不对劲。乘客说今天是六一的前一天,现在是上班时间,但这辆列车叫做黄昏列车,到站时间是五点零五分。再加上站台和列车并不匹配的新旧状态,很明显,空间和时间产生了错位。

    盛域利用发现的信息转移注意力,试图缓解对方的恶心感,也避免自己跟着一起犯恶心。

    李昀州却开口道到人头旁边去。

    盛域本身也有再观察一下的打算,既然李昀州能忍,他当然不会拒绝。

    盛域不动声色地在挤压的人群中挪动,等到位置挪动到能看见人头了,才做出一副被挤得生不如死微微喘息的模样,余光却在打量被踩得变形的人头。古怪与违和一闪而过。

    这不像是单纯踩踏导致的变形,更像是经过挤压。脑袋上窄下宽的模样,像是从某种固定的有弹力的区域拼命挣扎出来的一样,面部肿胀发紫,眼结合膜下出血,这又是窒息死亡时的面部表现。

    盛域心口又是一阵上涌的恶心,他强压着继续观察。

    会是玩家吗这种情况下从列车里抛出来的人头,很难让人不多想。

    不清楚,但你不觉得这个头的状态很像是人从母体诞生时的状态吗

    李昀州话刚出口,两个人同时一怔。

    就像是灵光一现,在某一个细节被骤然发现后,之前散落的线索隐隐开始出现脉络。

    李昀州的语速也跟着快了些许。

    触发上一个支线康安疗养院的线索物品是从子母鬼身上得到的石头血红妈妈的爱,触发黄昏列车支线的线索物品是鬼娃娃,支线内的时间是六一儿童节前夕,乘客们手里都带着布娃娃所有的线索似乎都在指向什么,唯独缺少了关键一环。

    此时,列车车门在经历过艰难的挤压后,终于有了要关上的趋势。就在乘务员指挥着站台乘客远离车厢时,电梯上忽然冲下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膀大腰圆,侧脸到下颚处留着一道深褐色的扭曲疤痕,手里拎着个黑布袋子,一马当先冲过去伸出手压住了即将关上的车门。

    “等等,不准走,老子找人”

    乘务员刚想阻拦,跟着疤脸身后下来的一群人也围了上来。

    “大家别紧张,我们找两个人就走,只要人出来了,保证不耽误大家时间。”说话的人比刀疤脸瘦小了不少,年纪却要大一些,看着有五六十的样子,脸上是一道道深深的沟壑,他的穿着比起疤脸男要体面得多,一只手拄着拐,脸上的笑容却怎么看怎么让人不舒服。

    “你们知不知道阻拦列车正常行进是要被拘留的”乘务员刚拿起呼叫器准备喊人来帮忙,呼叫器就被人一把夺了过去。发觉情况不对的另一个乘务员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人按住了。

    “小姑娘,放轻松,我们真的只想找两个人。”

    拄拐男人说罢,接过后面人递上来的扩音喇叭,对着车厢喊道“卢万梅你下来吧,带着那个臭小子一起下来,你要是不下车,信不信我今天就让这列车走不了。”

    正常的地铁交通会发生这种事情眼前发生的一切莫名让人觉得不舒服,盛域隐在人群中,默默围观着仿佛过场动画的场景。

    起码不是现在的地铁交通会发生的事情。李昀州在外求学时独立生活过不短的时间,对基础的交通设施情况并不陌生。

    盛域皱眉。这种轨道交通刚刚出现的时候,入站安防就应该做的很严谨了。像这种一看就气势汹汹,明显是要闹事的人,在安检那一步就该拦下来了。

    等等,入站他们刚刚下了电梯之后,直接就进入了站台,好像根本就没有入站买票安检的环节

    异化世界的社会发展状况不一定和我们认知中的对等。最好不要一味用过去的经验判断。

    盛域觉得李昀州说的不无道理,他没有出声,继续隐在人群中默默观察。

    拄拐的男人又拿着喇叭,把刚刚喊过的话重复了一遍,执意要把那个叫做卢万梅的女人找出来。

    地铁上赶着上班或出游的人顿时急了。

    本来看着这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来闹事还有些害怕,但人多壮胆,此时你一言我一语的顿时指责起拦着不让关门的人,只是那群人也横得很,疤脸一脸凶相地盯着乘客,时不时发出一声冷笑,乘客里也没人敢跟他正面硬刚。拄拐男人也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就看着疤脸和其他人拦着地铁车门不让动。

    几个乘务员急得汗都要下来了,已经有发现情况的乘客悄摸着拨打手机了,一看就是在偷偷报警,只是警察没那么快赶过来。

    这时,车厢里终于有人忍不住道“有没有叫卢万梅的卢万梅,他们找你,你就下去吧,有什么事情你们私底下解决,怎么能拦着公共交通不让咱们走呢,都是要上班要办事的人,可都耽误不起的。”

    “就是,有什么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一下呀,怎么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这声音一起,不断有人附和起来。叽叽喳喳地吵成一片。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这一看就不是好人,万一把人推出去了出事了怎么办”

    “我已经报警了,一会儿警察就要来了,出不了事情,现在是他们妨害公共安全。”

    “吵什么吵,一大早上的,都上不上班了。”

    “哎哟,是哪个踩到我了,别把我这老骨头踩坏了。”

    “推你妈啊”

    “你挤什么挤,有病吗”

    “老子挤的就是你”

    外面的人拦着不让动,地铁里面的人还因为拥挤和意见不一滋生了矛盾,一下子就吵了起来,期间也不知道是谁踩了谁,谁撞了谁,里面的人竟还动起手来。

    眼看情况控制不住,乘务员连忙喊起来。

    “乘客们冷静,别动手,注意安全”

    “乘客们,不要打架,有危险”

    车厢里的乘客就像失智一般,根本不听劝阻,撕扯间,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被不断扔了出来。

    一块刚被撕咬下来的肉啪嗒一声被扔在站台上,溅出满地散落的血点。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碎肉散落出来,这些新鲜的粉肉带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闻之欲呕。

    推搡间,竟然还有血淋淋的胳膊被扯断丢了出来,骨头从肉里凸出来,筋皮被扯断,指头的部分还在不断微微颤动。

    有断了腿的乘客扒在另一个乘客身上,疯狂地撕咬对方脖子上的肉,有被挤扁的人发出尖利的痛叫。

    簇新的站台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了血腥地狱。

    扒拉着地铁门的疤脸满身鲜血,仍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冷笑着注视一切,眼底浸染着冰冷的恶意。

    拄拐的男人也时不时发出几声笑,脸上深深的沟壑挤压成一团,眼皮耷拉着,时不时舔一舔嘴巴,盯着乘客的目光满是垂涎。

    随着战况愈演愈烈,车厢里的人推挤的情况也越发严重,里面被挤压得受不了的人拼命往外挤,原本坐着的乘客被压得喘不上气,外层的乘客还能往外跑,里面的人却因为斗殴被绊住脚步。

    厮打的情况愈发严重,许许多多原本被乘客们抱在手上的布娃娃,扯烂了散落一地,沾染上大片红的发暗的血,到处都是娃娃四分五裂的肢体。

    扭打的人跑到了站台上,原本排队的乘客们受到惊吓,尖叫着乱跑。

    失去了布娃娃的乘客脸部迅速发胀,紫红的血管隔着皮子蠕动,皮肤一块块胀破掉在地上,逐渐露出鲜红崎岖的皮下组织。

    它们不断拥挤着涌出车外,撕咬着拥有布娃娃的乘客。那些失去了布娃娃的乘客又会去撕咬啃食下一个。

    顷刻间,整个站台铺满了鲜血、皮子和碎肉。

    早在乘客往外涌动时,盛域就带着李昀州跑了,当发现道具鬼娃娃此时根本不能收捡隐藏,只能被迫抱在身上时,沉稳如盛域都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持续躲避疯狂食肉的乘客让盛域的体力不断下降,站台的弊病也在这时显现出来,这里虽然大,但没有太多的可以遮挡隐藏的地方,围着梁柱绕圈根本不足以甩开身后跟着的一大串的脱皮乘客。

    原来限时生存战的限时体现在这里。在盛域惊险的逃跑路上,李昀州还在说话。

    李昀州,别说风凉话。待会儿我跑不动了,你就是下一个被撕碎的娃娃。盛域一边躲避,一边试图寻找脱皮乘客的弱点。

    李昀州丝毫没被盛域的威胁吓到。

    以你的体力情况,还能坚持一段时间。

    你的信心从哪里来的盛域冷笑。

    李昀州似乎在思索。

    连接过去与现在的高河站内,徘徊不肯离去的人聚集在这里重演往事,原来是这个意思。刚刚我们看到的应该是曾经发生在高河站内的事,只是高河站连接了过去和现在两个空间,两个空间互相影响作用,所以滚落的皮球变成了头,扭打的乘客变成了异化的鬼。失去娃娃的异化乘客变成恶鬼撕咬拥有娃娃的乘客,然后更多乘客被异化,加入到追逐娃娃的阵营。

    我没把握能在这种情况下坚持两个小时。盛域低声喘息。异化的乘客越来越多,只要他手里还抱着娃娃,面临的生存压力就会越来越大。

    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度过这个异化场景。李昀州脑子里飞速回溯着遗落的细节。

    在盛域惊险躲开一只脱皮乘客的抓咬,借着柱子的掩护又躲过另一只偷袭时,李昀州突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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