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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晨练的钟声响起,春华还在回味昨天听说的十大姓。
李字当头,其次是程、刘,再次是岑、郭、王、杜、杨、安、康。
自本朝开始的入学书童制便是因为延康女帝终身未婚,今上又起玄武门之变,宗室们纷纷有了争位之心,积极推动了大宣教育资源的下沉,国子监为教育部,宗室豪门的子弟都从私学下沉到各个公立的学院,主子哪能没有保镖侍从?
“早餐!”
绮霞将手里的煎饼果子递给春华,接过春华捧着的保温杯带领她去往书童等候主子的休息室。
说是休息室,其实是教室旁边的一镶嵌透窗的桌椅群,隔山涉水,观花修竹,牵藤载兰,服侍主子们上学了,书童们就享受起这一片地方。
书童们吃的同主子们是不一样的,要随时留意主子的使唤,云吞、拉面、烩面一类的自然吃不了,更别提昂贵的蒸点。
差一点的是两个炊饼,买好就着热水偷偷摸摸的吃完,稍微好点的,就多花两文来个煎饼果子,富的加肉,加蛋,加好肉,加好蛋,差的就是面饼子卷菜加大酱,三文一个。
这里一群哪里一堆,大家根据各自交情,主人间的交情,聊天,交换讯息。
“听说了吗,卿妍妍新出歌了《清平乐》——”
“唱来听听,”
旁边的书童们素日都知道这名书童唱的好,纷纷鼓动她唱,正是古诗新唱,李白李太白的《清平乐》:
“画堂晨起,来报雪花坠,高卷帘栊看佳瑞,皓色远迷庭砌。
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春华先前忙着打工,偶然看过长安十二时辰,今天又听身边人流行歌曲一样唱起,才惊觉这诗的美。
这是何等气魄!
这样的诗是大宣的流行歌曲,这是在近乎奴隶的女婢之间传唱。
春华听的如痴如醉,大家的八卦也分外有趣。
多的是关于大宣的冒险家们西行至阿福那罗巴,东行至新大陆的冒险发大财的故事。
其中有个年长些的是男雇工,手上在织毛衣,只听他劝解一个口口声声要自杀的朋友说,“我家在这天一县,上有老母,下有两个儿,老婆全职在家,有房贷,有消渴、痛风症,但我不会死,就算有人要掐住我的脖子弄死我,我也不会死,我是娘娘腔,我是打不死的小强,我要看着我的儿女长大成人安家!”
旁边一个同样相熟的女仆役拍拍他的肩膀,“咱做仆役一个月能挣十两,一年下来连年金能有一百二十两,咱们主家仁善让做私活,每天能打一件毛衣,就是三十文,一月多出近一贯的收益,够一家子生活,做上十年,儿女大了,房贷也清了,每年交上十贯的养老银,日后老了去江南置个小院子,不赖啦,不说远的,就是咱曾祖辈,那是想都想不到的好日子。”
“可就怕这世道变,世道一变,上头想要做这地星的霸主,就天无宁日了。”
说这话的是一名五官立体极漂亮的金发姑娘,显然是从阿福那罗巴流亡过来的奴婢。
“不怕,这是大宣,距今立朝500年,咱有宪法,都200年了几时争霸?你来了咱大宣就把心安到肚子里,日后若是找个大宣男人,即便是个仆役,也有份穿金戴银的安稳日子给你!”
显然,这小哥是看上了这女奴。
“多看点书,少喝点酒!”他的同伴提醒他。
众人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笑。
美貌在哪朝哪代都是稀缺资源,能跟随主人来上课的漂亮女书童,别人只有想想的份儿。
男书童显然知道的清楚,只将视线四处乱瞄,这一瞄,就将视线放在抱着本书啃的春华身上。
“嘿,那边那个,说你呢。”
春华见后面谈话,没了兴趣,正看从堂姐哪里借来的书,没有留意,忽然见面前有人挡住光线。
“说你呢,”那稀眉细眼的男书童挤眉弄眼的,看得春华一阵恶心。
“有事?”
上班第一天,咱没事儿就忍了吧!
“个子不大,脾气不小,你叫什么名字?”见春华不搭理,又说,“咱家主上可是姓李的。”
挤眉弄眼在这里陪主上读书三年,什么样的书童没见过,虽然春华一件书童服同大家一样的,可她的鞋她的首饰,便露了怯。
“就是就是,都是一行的,女孩么,切莫傲气,这天底下的人是不一样的,背景有深有浅,有的水趟不了!”
“一样都是书童,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看不懂聊斋,书童么,不就是来做服务的贱民,装什么好学生,还能考出文凭来不成?”
就连先前很励志的毛线女仆役,常年的老书童,也说,“人么,最重要的是认命,过得好,最要牢记的就是有自知之明,什么样的命,天注定,无谓的挣扎,看似鹤立鸡群,在鸡群里待着,突出就是第一个被杀!”
众人好似同仇敌忾,审查阶级犯人,纷纷当起大宣键盘侠,你一言,我一语的批判起春华来。
就连绮霞,也拉拉春华的袖子。
怎么办?
学陈胜吴广宣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精神上春华非常想,但,在社会上打工看人脸色的她了解这样一边倒的情况只能说明一个,这个挤眉弄眼说的是真的,他的主上起码在这一小堆中身份是不俗的,姓李,起码是皇亲国戚!
那是什么,这意味着他是米国总统家族的亲密朋友好下属,作为普通小民的她能怎么办,她又不是气运之子女主角身带超能力潜藏背景,是皇子!
“阿加,你说啥,俺描花样子哩,你跟侬讲话撒,好滴呀,太高兴晓得你啦,”春华操着一口洛南乡下方言说着让众人眼晕的话,那谄媚的口气,扭曲的五官叫稀眉弄眼顿时大扫胃口。
春华眼见他皱眉,又双手一吐吐沫,学着乡下换豆腐的老妇人摸了摸头发,像要将头发摸服帖的样子,又一把拉住稀眉弄眼的衣摆,将口水浸在对方衣摆上。
稀眉弄眼虽然一个酒糟鼻,头发发油,但他的衣服旧却异常干净,这缎子花纹同李贝的抱枕相同,阳光下会变色,倒让她想起十二时辰里林九郎的穿着,莫不是传说中的蟒缎?
虽然大宣穿着不分贵贱,但有些面料不是一般阶层见得到的。
果然,稀眉弄眼立马心疼的退了回去,“你混账——给我——”
“她旁边是岳姑娘的侍婢,王家,山长——”
他的同伴拉住了他,毕竟,春华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
大家正嘻嘻哈哈的嘲笑着春华口音,忽然听斜对角教室里嘈杂起来,众人寻声望去,只见那间教室里笔砚起飞,充满了打斗叫好声。
“快,你主子鼻梁被打折了!”
一仆人衣裳上沾了几滴血,连忙将稀眉弄眼拉走了,好几名教员寻声赶来,压住了阵脚,众人不好言语,敛声静气的侯在一边,跟21世纪发生了命案一样。
下了课,大家同时松了一口气,绮霞同二人小声解释了,延华看了眼春华,当即拍板,“你先回宿舍,这几天避避风头。”
“是!”春华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