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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兜兜转转了几日,日子倒也是安生下来,黄氏的丧仪渐渐过去,谢青岚也是将陆府中的事摸了个门清,大刀阔斧的改了不少规矩,等杨姨娘和余氏再上手,都有几分招架不住了。
天才晓得余氏肠子都悔青了,若是一早知道谢青岚上位会这样,她就不该装病说是无力理事。
不过,千金难买早知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头也渐渐大了。谢青岚一直记得那日齐王太妃说的话,若是真的能进宫见到太后,那么利用自己是功臣遗孤这点,说不准还能早点脱离陆府这趟浑水。最好能将胡氏和陆贞训姐弟一并挪了出去,也好过被这家子折腾。
不过既然要进宫去,那么给太后的礼物就是个大问题了。好的能好到哪里去?若是真的买了什么连宫中都没见过的,皇帝不盯着你才怪;孬了也不敢拿去。谢青岚这么些日子憋得真不是一点半点的惨。
谢青岚这日刚午睡醒来,吃了一盏酸梅汤,还没等彻底清醒,檀心便已经来通报,说是陆贞训来了。
陆贞训要不了多少日子也要守孝了,到时候三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的。
正想着,便见陆贞训缓缓走入,她一身素衣,及臀长发松松梳好,她原本绝色,平添一股子慵懒的美感。
谢青岚微笑道:“姐姐也累了好些日子,怎么不好生歇着?倒是平白叫自己精神端了。”
“我也没有几日好留了。”陆贞训轻轻说,因为黄氏离世,她仿佛在一夜之间长大了,“我委实有些担忧你,大伯娘那人,一旦想起来了,你又该如何?”
“我是不打紧的。”谢青岚笑道,“好歹这一大家子还要我帮衬呢。”又低声说,“我担忧的是你,你那日那样驳斥了她,一旦想着了作践你你又该如何?”说罢,又握了握她的手,“姐姐,我在相国寺给你求了个恩典,不管你如何想,你总是离得远远的,她的手哪里有那样长,能伸到相国寺去?”
“什么恩典?”陆贞训也是奇了,“我并未听说你这些日子去相国寺了。”
“我家姑娘给相国寺捐了一千两的香油钱,又说是府中不清净,想要寻个僻静的地方让二姑娘守孝呢。”如心笑盈盈的,“好在主持方丈同意了,二姑娘放心大胆的挪过去吧,免得大奶奶什么时候寻姑娘晦气。”
陆贞训微微敛眉:“又叫你破费了,叫我如何过意的去?”
“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谢青岚笑道,“你也晓得,一千两对于我现在来说,并不算什么。何况,若是一千两能买来你三年的清净,我觉得也值得。”
“话虽如此,但一千两总不是小数目。”陆贞训微微叹道,“日后我不在,你也好好儿珍重,别叫别人欺辱了。我娘说的没错,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有些子人,何必讲什么情面?”说到黄氏,她眼中又泛出稀薄的泪意来,还是忍悲含笑道,“我昨儿个去探望祖母,说是齐王太妃对你青眼有加,要领你进宫去。我觉得也好,叫太后和皇上记住你,总好过如今这样子,白叫人心中不快活。”
“我自然是晓得的。”谢青岚笑道,“泽弟我会替你看顾好了,况且他总是儿子,外祖看得重些,舅母也不敢做什么。”
陆贞训神色稍安,又伸手握了握谢青岚的手,低声道:“这事,我总是欠你了。”
谢青岚含笑不语。
陆贞训挪到相国寺那日,谢青岚与之相坐,陆泽年岁本就小,嫡母去世,姐姐也要在旁的地方去,哪里肯消停,直到哭累了在奶娘怀中睡去,这才算是好了。
春雨淅沥,马车缓缓碾过青石板路,一直到了相国寺前,谢青岚才檀心和如心各撑了伞将两女扶了出来。陆贞训原是不叫谢青岚相陪,但架不住谢青岚的坚持。
小沙弥来迎了两女,领到了一个僻静的禅院,这才双手合十道:“陆姑娘日后便在此吧,每日三餐,都会有人送来的。”又行了个礼,这才退下去了。
禅房朴素,青布的床榻看着更是别有一番意境。陆贞训一脸疲倦,坐在床边,抚着床褥,低声说:“你不过是怕我受不了陆显折腾罢了……”
她已经不称陆显“父亲”,谢青岚也不是什么老古板只做没有听到这称呼:“我总是为你着想的。”
“是呢,连你都能为我着想,为我娘着想。”陆贞训声音低低的,说的很慢,“青岚,你说,为何陆显就不肯为我娘,为我和弟弟想想呢?”
谢青岚不觉静默,扶住她的肩:“姐姐,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后者却摇摇头,“我不愿哭,有些人并不值得我哭。”强自扯出一个笑容来,“你也好好的,来年等我出孝了,咱们嫁到一家去。”
“好。”谢青岚眼眶也有些湿润。比起自己,陆贞训承受了更多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说白点大多是因为她爹太不靠谱。
两人聚在一块娘们了一会子,天色渐晚,谢青岚一个女子,若是晚归,只怕不妥,也就坐上马车回了陆府。
如今的陆府,虽是杨姨娘过问,但谢青岚于财政上说话却是最管用的。可不是么,陆兆南那老中二对于这外孙女儿料理黄氏丧仪的事,觉得她妥帖得很,况且这府中的确需要女人来掌事。加上上回说余氏拿了府中的钱去放印子钱,那么利银哪里去了?
愈想愈膈应得慌的老中二看在陆澄的面子上不愿去过问,但说什么也不想让余氏这眼力劲儿低的再掌事了。
在房中吃了晚膳,免得积食,谢青岚也就在园中走动一会儿,刚一回了房中,便见如心老大不欢喜的样子,迎上来的时候也没有一丝笑容:“姑娘,杨姨娘来啦。”
难怪如心有如此的模样,上回被杨姨娘赏了一顿板子,这会子如心不上去挠她都是好的,更别说是要有什么好脸子看了。
进了屋,见杨姨娘一身百蝶穿花长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那做派,仿佛她才是这陆府的女主人。见谢青岚回来,已然笑盈盈起身,端着那仿佛是为人祖母的笑容:“谢姑娘回来了?方才我来,如心说是姑娘去消食了,叫我过些时候才来。我寻思着我那院子离姑娘这里也算不得近,这才留着不肯动了。”又笑着说,“姑娘可别见怪才是。”
“如今夜深了。”什么叫无事不登三宝殿,谢青岚明白得很,当下装出一脸疲倦,往凳子上一坐,“杨姨娘有事就说吧,我一会子也要歇了。”
“姑娘今日去送二姑娘也是累了。”杨姨娘抿唇笑,那样子像极了一只狐狸,“听闻谢姑娘为相国寺捐了一千两的香油钱,这才求到了二姑娘挪过去的恩典。千两白银对姑娘如今算不得什么,这才见得姑娘对二姑娘的心真。”谢青岚没说话,就那样看着她,杨姨娘自觉尴尬,笑道,“也罢,我就明着与姑娘说了。如今府中的银钱大抵都是姑娘出的,我今年与大奶奶合计一番,太后原本生辰,若是能在太后面前博得头彩,许是能早些解了老爷罚俸的事。”
谢青岚看着杨氏,嘴角不自觉动了动。得了,她刚才说起自己为了陆贞训出了钱,就是为了现在铺路的。
可不么,要是给陆贞训出了钱,转头就说自己穷,谁信啊?
转念想到黄氏临死前对自己的嘱托,谢青岚也没有那么不开眼,这次拿了钱出来,下次还远吗?何况太后过生日,什么宝贝皇帝弄不来?要你去当表率?
这么想着,谢青岚打定主意千万不能拿钱,跟皇帝炫富,炫着炫着就被盯上了。又见杨姨娘志在必得的样子,喝了一杯冷茶,把玩着被子:“姨娘与舅母怕是糊涂了,咱们出再多的血又能如何?难道能弄来比皇上更好的物件送给太后?就算能,树大招风之理,杨姨娘难道不知道?”
杨姨娘脸色不变,反倒是坐在谢青岚面前,那样子大有一副要与她说道说道的架势:“谢姑娘这话虽是有理,但总该知道。若是珍宝珠玉之物让太后都不为所动,难道寻些街头巷尾都能寻到的物件呈上去?老爷一向重面子,如此岂不让人耻笑了去?”
得了吧,什么陆兆南好面子,无非就是要谢青岚拿出钱来,那样置办的时候,瞒下些也不打紧不是?
谢青岚懒洋洋的打了呵欠,总归现在手上有了银钱,腰板也硬了,拿钱不拿钱,全是自己说了算的。索性嗤笑道:“杨姨娘这话倒是好笑极了,姨娘这般想,满朝的王公贵族尽是这样想的。趁着太后生辰,如此博得皇上青眼的时候,谁人不是削尖了脑袋去献宝?且不说会不会有与人一般的物件,即便是没有,那样多的宝贝,晃花了眼,如何能看到我们的?”又笑道,“杨姨娘与其来青岚这里讨钱,倒不如回去给外祖吹些枕头风,请外祖问问丞相的好。好歹,那可是太后疼得好比眼珠子的侄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