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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国公世子找到了,这事倒也是兹事体大,作为受命找寻他的陆兆南也不得不去查看一二的好。
谢青岚和陆贞训面面相觑,心中皆是狐疑。傅渊这人跟世家权贵过不去已然不是一两日的事了,被随国公一求就答应替他找儿子不说,还真的这么卖力?况且谁人不知随国公世子失踪的事跟他脱不了干系?
陆贞训也是满心的忧虑,想到自家祖父跟傅渊走得那样近,无疑就是在跟权贵过不去,别说其实力如何,就是皇帝也不敢明目张胆的与世家对上啊。
陆兆南也是纳闷,但还是换了衣物,嘱咐陆贞训和谢青岚照看好了陆泽,便去了。
陆兆南前脚刚走,后脚杨姨娘便来了,那袅袅娉婷的样子,弱柳扶风,让人心中怜惜。一见是小姐妹俩,她红润的唇瓣顿时扬起笑容来:“我是来寻老爷的,两位姑娘怎的在此?还是先回去,管家的事,到底不是你们做的。”
“祖父方才去了。”陆贞训自己就是庶出,虽不说厌恶姨娘,但杨氏这人的嘴脸真是让人作呕,竟然欺凌到了嫡妻头上去,一时也没有什么好脸,冷言冷语道,“况且祖父将家事委托于你,若是做不好,为何要做?”
杨姨娘脸色不变,笑道:“二姑娘这话可有些不是,我自然是拿不出主意来,这才来寻老爷的。”顿了顿,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晃动,“今儿账房中遣人将账面儿送来,说是太太支了五百两去,这可不是小数目呢。”
“杨姨娘这话委实过了些,难道我外祖母使不得家里的银子?”谢青岚也是被她气笑了,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是醉了。
杨姨娘经过上一回陆淑训的事,也明白谢青岚最好别去招惹,要是有一日皇帝真的想起她来,岂不是自己给自己坏事?当下抿着唇,说话倒也是温和,“谢姑娘不晓得,若是平日使银子,倒也就罢了,这会儿老爷被降了职,还罚着俸呢。这可怎生是好?二爷刚去,老爷花了不少银钱打点,咱们这府里少不得要勒紧了腰带过日,谁想太太还支了五百两去,总要弄清是非曲直的。”她双手一摊,“我自然做不了主不是?”
五百两是个什么概念,这个时候连县官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一百两,胡氏无端支了五百两,这用途实在叫人怀疑。但胡氏一样节俭,又怎会用这样大数目的银钱?谢青岚和陆贞训相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这头两女知道等陆兆南回来又是一场腥风血雨,那头陆兆南风风火火的朝着随国公去,刚到门前,便见丞相府的人引了两辆马车来,正想着,便见一身蓝衣的傅渊从马车中被扶出来,那样子风轻云淡,唇角还啜着惯有的温润笑意:“陆将军。”
“丞相大人。”陆兆南拱手施礼,心中却打起了小九九,傅渊一向有着自己独特的骄傲,除了皇帝,基本没有人能让他随叫随到的,也不会专程去什么地方就为了见什么人,现在居然为了随国公那老匹夫亲自来了!
傅渊只是微笑,转头对身后的人点点头,后者已然会意,引了马车进府去了。“陆将军倒也是来得急了些。”
“丞相大人,我有一事不解……”陆兆南还是忍不住,难道傅渊短短几日就转了性子?满肚子疑惑的陆兆南正要发问,傅渊一笑,那模样温润如玉,正是谦谦君子:“将军,好歹同僚一场,随国公都求到府上来了,我又何必不帮呢?”说罢,又抬脚进了门。
随国公世子已经被扶下了马车,随国公立在正堂中,老泪纵横的看着自家儿子。他生得有些瘦弱,但还算是精神,全然没有同样瘦弱的陆显给人以猥琐感。
傅渊进了正堂,也只是与随国公打了个照面,便坐在主位,缓缓呷了口茶:“公爷,我可将世子找回来了。”
随国公几乎老泪纵横,重重的点头,伸手抚着世子:“孩子,你受苦了……”还没等说完话,世子便咧开嘴,“嘿嘿”的笑起来,笑声干瘪刺耳不说,还有涎水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滴下来,落在地板上,活脱脱一个傻子。
随国公几乎心胆俱裂,脸都变得惨白,转头看着傅渊,一双眼睛瞪得好吧牛铃:“你对我儿做了什么!”
“我手下的人在城郊竹林发现世子的。”傅渊不急不缓的吹开茶末,那模样安逸闲适,仿佛在说不管自己的事一般,“那时世子就一身锦衣华服的在安眠,便将他带来了。”说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暖,“我答应了公爷将世子一根头发丝儿都不少的寻回来,从未食言过。”
“你这狗贼!”随国公通红着眼,已然破口大骂。世子是傅渊命人掳走的事,谁心里不跟明镜儿似的?被他弄得失了心智,他还说这样的话?随国公原本就是个老愤青,此时已经忍不住了,“你害得我儿如此,难道以为我今日会与你善罢甘休么?”
“那公爷想怎么样?”无视随国公的暴怒,傅渊笑得风轻云淡,缓缓喝着茶,旋即含笑睨着他,“莫非觉得,定要本相送一具冰冷的尸体回来,公爷便舒坦了?”
“傅渊!”随国公紧紧扶着世子,厉声道,“你将我儿掳去,逼疯了儿媳不说,如今还将我儿弄得不人不鬼的模样,你这狗贼,你今日若不给个说法,我便是求皇上治罪,也定要杀尽傅家人!”
“呵……”傅渊笑出声来,手中茶盏合上,一声“磕啦”的轻响,站起身,就那样含着笑意对上随国公,“公爷忘了,今上的生母,也是傅家人。”又一步一步的朝着随国公而去,“既然公爷笃定,是我掳走世子,那也无妨。既然公爷觉得,我有能力掳走世子,那么必然也有能力,让随国公一脉湮灭了。”
随国公听了这样挑衅的话,又羞又恼,也暗自后悔说了要杀尽傅家人的话叫这恶贼拿捏住了把柄。一旁的世子依旧“嘿嘿”乱笑,拍手道:“哈,一群傻子,傻子……”
随国公就像是被钝刀子拉肉一般,迎上傅渊的目光,他虽是在笑,但眼睛深如寒潭,一点温度都没有。命人将世子带下去,又厉声道:“还不将府上围起来!若是有谁出去了,切莫怪我心狠!”
陆兆南原本就是暴脾气,闻言哐当一声拍垮了小几:“老匹夫!你还是给脸不要脸了是不是!”
“我没跟你说话!”随国公瞪着眼睛,脖子上青筋都爆了出来,转头看着傅渊,他如同美玉琢成的容颜上看不出半点愧疚之心,只是含着笑容看随国公。后者愈想愈觉得痛心疾首。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就算是要报应,为何报在儿子身上?!
随国公狠狠的咬着牙,跳起来便从一旁挂着的剑中拔出了长剑,指着傅渊道:“你若是不将我儿恢复原状,我与你同归于尽又何妨!”说罢,长剑便朝着傅渊而去。
傅渊前世今生,大风大浪早就见惯了,一张俊脸连色都没变,依旧含着微笑。那样子在随国公眼里无非是挑衅,一时更是狠了,只盼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还没等他长剑刺到傅渊,已有一道大力弹击在剑尖,力道传在手上,虎口一麻,竟然再也握不住,任凭长剑飞了出去,朝着一众家丁刺去,慌得众人忙不迭退,一时推搡声,皮肉撞地声大作,只听最后一声“笃”,长剑稳稳的钉在地上,唬得一众或立或坐的家丁脸都变了色。
而傅渊身前立着一个彪形大汉,正是掠影。
随国公哪里管身后的狼藉,骂道:“你竟敢在国公府放肆!”
“傅某被尔等打上奸臣佞贼的名头也不是一两日了,若不做些惊世骇俗的事出来,又怎对得起这个名头?”傅渊兀自微笑,“况且,傅某想来是告诉过公爷,说出的话,便是覆水难收了。既然是覆水难收,那么做什么,也挽回不了了不是?”
随国公的身子忽然激烈的颤抖起来,一双苍老的眼睛就那么看着傅渊,还有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的陆兆南,脑中飞快的想到了那日傅渊的话来——“世上总有些话,说了出去,就是覆水难收的道理不是?”
他说的便是随国公那日当着他的面骂他奸佞祸国之事。
随国公脸上一红一白,就那么看着傅渊不住的喘着粗气,傅渊只是微笑,启步向外而去,经过随国公身边,笑容浅浅,说:“公爷好自为之,总算,这并非傅某的不是。”说着,又是一笑,低声道,“傅某奸佞祸国,妄图损害大燕根基,却也从不对不碍事的人下手。”
随国公一张老脸立时惨白,见傅渊和陆兆南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去,眼前一时发黑,整个人都往后倒去,管家见状也急了,慌忙上去扶住随国公,见他浑身不住的哆嗦,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一时也是伤心。
一直折腾到了夜里,大夫才明确的说是中风,以后好吃好喝供着就是,再想动也难了。
公爷中风,世子和世子夫人双双疯了,偌大的随国公府由一个三岁小孩儿拿主意,倒也是惨绝人寰。
而更惨的还不止如此。就算是同僚们想给随国公报仇还找不到错处——傅渊可是帮他找到了儿子,就算世子疯了,谁又知道是谁做的?吓?你说傅渊做的?你有证据么?没证据你说个蛋啊!仔细太后跟你一哭二闹三上吊,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你不说,这傅渊记仇的功力登峰造极,谁惹上了谁倒霉!
自然,傅渊奸贼的名头就叫得更响了。到现在为止,起码有三个说得出祖上为大燕建立了伟大功勋的贵族被他玩了个底儿掉——一个被唬得碰死了的;一个被气得吐血现在还没影儿的;还有一个自己被气得中风,儿子儿媳双双被吓疯的。
权贵世家们对傅渊愈发恼恨了不提,傅渊年轻新贵,又是太后亲侄子,眼看着太后要过五十大寿了,要是弄出点幺蛾子让太后不痛快了一天,皇帝就敢让你不痛快一辈子。
撸清了轻重的贵族们还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等过了这关键时刻再说吧。况且世家势力盘根错节,绝非傅渊在朝夕间能动得了的。
这头是这样的光景,而那头,为了胡氏动用了府中五百两银的事,陆府的好戏,才刚刚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