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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沅去万寿堂请安的时候,老太太果然问她话了。“听说昨儿个你表姐受了些委屈,沅丫头,你来与我说说。”
清沅回:“老太太言重了,是昨儿个我房里丫头拣了鲍螺,那也是个心大的,不曾听闻舅太太和杨家表哥表姐来府,因此疏忽怠慢了,幸而表哥表姐大方,不同我计较。今儿一早我就打发人又送了些过去。”
田氏在旁点头,这丫头倒机灵,没说一句杨娉婷的不是。
老太太自然也知道是杨娉婷小心眼,却还说着:“既然丫头不懂事,罚了就是。”
清沅应承“正是,已经罚了月钱了。”
田氏忙表示:“也不是什么大事,沅姑娘也不是故意的,老太太可千万别动了气。”
杨氏道:“沅丫头的丫鬟们也是厉害的,既这么喜欢做厨房里的事,不如打发去帮厨好了。”
魏氏一见杨氏发难,立刻对老太太说:“沅姐儿从姑苏来,就带了两个贴身的丫头,这会儿怎么好罚去厨房,怕身边没个可心的了。”
杨氏冷哼“丫头就是丫头,还分什么京城的姑苏的么,若都是如此,以后这府里的下人都还管不管了,弟妹,我今日就要问一句,这咱们的阮府是不是也得分一分姑苏的、京城的了?”
魏氏语塞,老太太瞧了她们一眼“好了,既然是下人的事由得你们争什么,府里是老大家的在管,自然你说了算。”
清沅低头,说:“清沅自然听从老太太和大伯娘安排,只是我这贴身丫头历来都是管我房里事的,如今正是月中,怕是到了月初事忙还离不了她,不若叫她去厨房待个半月稍作惩戒如何?”
杨氏正想呵骂她插嘴,老太太倒也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清沅微笑“还有一事,希望老太太答应。此次事情,也是我不好,托大有个小厨房,两位姐姐和五妹妹都是用一个小厨房的,没的我自己倒占着一个,还请老太太收回吧。”
轮到杨氏语塞了,那小厨房明面上说是姐妹三个共用的,实际清雯和清雪却哪里有胆子敢和清霜抢,平日是只听清霜一人吩咐的。
杨氏说:“你这丫头,老太太是心疼你,才叫着你弄些好东西吃,你可别辜负长辈的一片心意。”
清沅心里冷笑,既要她给自己弄好东西,又不许她的丫头擅厨事,没有这样的道理。
清沅面露为难“我自然是感谢老太太的一番心意的,只是实在有时这小厨房也用不上,就拿昨日来说,我想着立时准备上新鲜的鲍螺给表姐告罪的,谁知回去一看竟连门都锁了,一问之下才知道,曲家嫂子竟自己先回去了。”
老太太抬眼看了一眼杨氏:“当真?”
刚才罚了清沅身边的丫头,没道理管她屋里小厨房的媳妇子却不罚。
杨氏尴尬地笑笑“是媳妇批下去的,那曲三家的昨儿个回了我,婆婆突发恶疾,想回去照管,儿媳怜她一番孝心,这才准了的。”
清沅叹口气,有些委屈“到底是朝阳馆的人,竟有这样的事我也不知道,还要今儿从大伯娘嘴里听来,说出去实在也是我这个做主子的不体恤下人。”
杨氏哽住了“沅丫头,大约是哪个小丫头贪玩误事,忘了传话去你院子里。”
清沅更委屈了“是啊,我也觉得,怎得什么话都传不到我们院子里去,我那丫头也是,都不曾听闻舅太太领了表哥表姐到府就兴冲冲地去拣鲍螺送去浣花阁,这才怠慢了表姐,也不知那些传话的小丫头怎地不把我们当回事”
说罢竟然红了眼眶。
她不能硬着说杨氏的不好,却可以告那些下人的状。
魏氏感叹,这个小丫头也算有些本事,硬生生把自己理亏的一件事变成了自己受委屈。田氏看着也觉得清沅可怜,她一向是知道自己这个小姑子的,还不知在背后怎么苛待人家呢。
老太太冷着一张脸,虽然她的确偏心,但是她在阮府绝对的权威却是不容人置疑的,杨氏可以在她面前耍心眼,但是不表示她可以忍受连下人们都把正头主子踩下去,若传出去影响的还是他们阮府的名声。
“什么金贵的下人,连出府都不知道禀报主子一声的。”老太太呵斥“这种人我们阮府可用不起,还不如打发出去了事。”
杨氏有些着急,劝道:“老太太,这曲三家的婆婆就是您身边服侍过的曲妈妈,一家人也是尽忠的世仆了,若此时赶他们出去,岂不是显得我们不念旧情?”
老太太想了想,口气终于放软些“既如此,罚了月钱也叫她去下厨烧半个月的火长长记性,免得回去当差后三不五时忘了把主子放在眼里。”
清沅抿抿嘴,见好就收,老太太这样处置已经很不错了,她忙说:“多谢老太太体恤。”
从万寿堂回朝阳馆的路上,清沅没想到清霜在路上等着她,她穿了一身簇新的对襟圆领夏衫,月白牡丹镧边马面裙,亭亭玉立,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清沅朝她问了好,便要错身走过去,清霜却说着:“妹妹,经过这次的事,你还没学明白些吗?”
“二姐姐在说什么,我愚笨,不是很懂。”
清霜嗤一声“就是给你提个醒,往后别再张狂了,如今是你的贴身丫头,保不准下次就是你自己,妹妹来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张开眼睛看看,谁才是府里的正经小姐。”
清沅回头“二姐姐这话从何说起,我自问对姐姐一向恭敬,怎得二姐姐便要这样说话。”
清霜抬起新染了蔻丹的素手看了看,无所谓地说:“恭敬不恭敬你心里也清楚,我是个直脾气,喜欢摊开来说话,早晚都会和你说这番话的,还不如省些力气,我不管你面上如何,私底下还是放敞亮些吧。”
清沅只静静看着她。
清霜又笑“你送给三丫头的那套松雪斋集是什么意思?还是清德堂刻印的,你以为她敢收么,我奉劝你一句,不用打她主意了,她是个没胆子的。”
“二姐姐这是什么话,姐妹之间有来有往本就是应该的,我也不求三姐姐什么,无非投其所好送些蠢物罢了。”
“我也只是告诉你一声,她和她姨娘的身家性命都是握在我母亲手里的,你觉得她能翻出什么浪来,阮清沅,我是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我奉劝你一句,别说你现在是养在二房里的,就是三叔三婶回京了,也不敢多说什么,不要忘了,你可不是我们太爷阮阁老的孙女!”在礼法上,她的祖父的确是个没什么功名的布衣罢了。
清沅笑笑“妹妹自然知道,多谢二姐姐教诲。”
清霜满意地看了她一眼,才转身走开。
清沅遥望她的背影,想着,真如她所说么?有时候,兔子被逼急了也会咬人吧,更何况,那兔子也不一定就是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