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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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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如果一定要说, 袁方只觉得好像身在梦中, 还是一个无论他如何挣扎都醒不过来的噩梦。

    怎么可能?

    这些冲上去的修士虽不至于说是什么一方大能, 可单论境界绝对是高于那帮看起来大多不过元婴、个别化神的修士!至少若论化神修士的比例他们可是远远高于这帮看起来十分草鸡的修士!可事实上,扮猪吃老虎……这套路在那些烂大街的修真话本中比比皆是,袁方却绝想不到自己会遇到这么老的套路!

    只是一个照面而已,竟然这帮晓林洞的修士竟然无一幸免!

    那些不知如何击穿界壁越入的修士到底是什么怪物?那还是修士吗?如果是修士,怎么可能无视境界进行这般可怖的单方面屠戮?

    不错, 袁方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形容词就是屠戮。

    碾压、屠戮, 这向来是高阶修士对于低阶修士专用之词,袁方却没有想到, 有朝一日,他会看到这样的情形发生在几乎同阶、甚至略高等阶的修士身上!

    不,不只是这样。

    如果只是杀戮,袁方乃是紫罗门中的大修士,生平经历的大大小小杀戮又岂会少到哪里去?

    可为何发生在他眼前的杀戮却叫他如此战栗, 甚至神魂都在恐惧颤抖。

    袁方的视线不由自主放在那些收起法器、默默笔直站立的修士身上, 是的,万人如一, 如臂使指……这一队修士方才那一刹那就仿佛是一个人!一把法器!静若磐石、动若奔雷,此时这队修士收敛了所有气息站在那里时, 好像又只是普普通通一队元婴修士,并无半点特别,但方才那一刹那,就像神兵出鞘, 气息乍现,便如惊雷,根本没有给敌人留下半点回旋的余地。

    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

    恍惚间,袁方忽然想到那一年游历,偶然在凡间看到的情形,明明只是两群低贱无比的凡人,可军容肃列、旌旗烈烈,那无形的气势激荡在上空盘旋交错,仿如什么神兵利器般声势恐怖……甚至引来了他这样的修士远远赶来。

    甫一发现不过是凡间对阵的普通军队时,袁方心中是不屑且失望的,可是,在他即将离开之时,军号鸣起,两军对冲,在他看来,身在军阵中,每一个凡人都再微小不过的肉.体凡胎,随时可能倒在兵锋之下,可那些凡人却个个激发出了全部的血勇般无视生死一往无前……那一刹那的气势便是他这自诩寿元长远、高高在上的修士都为之目眩神驰,就好像,那两支军队都各自浑然一体,不再是无数个体组成的军阵,而是各自拥有了强大独立的灵魂,那是两个强大生灵的猛烈冲撞,气势惊人。

    袁方的目光再次回到头顶那些修士身上,看起来如此平凡无奇,似乎只要随便派一队修士过去就能轻易碾压,好像方才那一刹那的气势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

    可是,那碾压与屠戮依旧历历在目。

    但这怎么可能?

    袁方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了误断,他们修士所修之道千千万万,怎么可能如凡间那些可笑的凡人一般,军纪严明,组成军队,使用所谓的兵法将之呢?

    便是周天诸界目前最强大的两支军队,万妖军与斩梧盟军,其中最精锐的兵士,也不过是因为出自同门而心意相通,心神相连,配合默契,兼之本身修为不低,所使法术威能不错而已,却也绝不可能像方才看到的那一幕,万兵如一。

    这些军士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只是袁方心中惊疑,就是头顶的漩镜舰上,投放了这批军士的杜子腾亦是心中讶异。

    方才那一刹那,借着第一次兵锋大盛之机,杜子腾早已经趁底下那些晓林洞与紫罗门的修士不备,悄悄动了手脚,而后,便叫早已经心神不宁的白澍悄然潜入。

    待杜子腾安排好一切回过头来之时,那群兵士已经恢复了气息收敛的姿态,看起来就像群普普通通的修士一般,无论是修为还是气势,皆泯然众人。

    这一幕,叫杜子腾也心中惊讶。

    一旁的弘宇早已经忍不住轻声传音道:“宗主,这支……劲旅是从哪里调来的?”

    即使是弘宇,也忍不住用上了凡间才会出现的词语来形容这支修真界见所未见的修士。甚至因为担心这支神兵恐怕乃是修真联盟的秘密武器而特意用了传音,唯恐泄露什么秘密。

    而杜子腾却是表情奇怪地道:“你见过的。”

    弘宇惊讶地看着杜子腾,以他心思之缜密,竟然都震惊地忘记去遮掩自己的表情。

    杜子腾神情中也是十分的奇异:“就是我,也万万没有想到啊……”

    而当他看到底下那些晓林洞与紫罗门的修士震惊、畏惧之后突然而来的杀意之时,杜子腾再不犹豫,当机立断:“——杀!!!”

    既然此界已然无人,不如趁着兵锋正盛杀个痛快,还这片洞天福地一个清净!

    不论是底下授意的袁方,还是准备见机行事的林海都万万没有想到这队修士原本已经收敛的锋芒竟然这么快地再次展露!而且,竟是犹如猛虎下山般,直直冲下,朝着他们所有人而来。

    这一刹那,林海很快判断,这队修士万万不可相敌!

    可是,他却是口中怒吼道:“诸位同门,随我杀敌!他们没给我们留活路,不如就此拼了!!!”

    那一幕杀戮已经叫这些原晓林洞、刚刚转投紫罗门的修士吓破了胆,此时听到林海的话又哪里敢拼?

    倒是在林海的提醒之下,不少锁菁行云的修士想到方才那令人胆寒的一幕,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然后竟是头也不回地四散奔逃,这一幕,与那些凡间野畜遭遇猛虎下山,为了生存不顾一切地四处奔逃的狼狈如出一辙,高高在上的修士,与朝不保夕的凡畜,自诩万物之灵的修士,愚钝蠢然的凡畜,有何区别?

    而林海却是呆立原地,犹如傻叉,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些原本轻易被鼓动的同门现在在他的鼓动下却是适得其反,居然开始四散奔逃,要知道,他原本是计划让这些蠢货去当挡箭牌、去吸引火力,好叫他有机会逃走的呀!

    现下这般……那队犹如利刃出鞘杀将下来的修士中,为首那一个面目漠然,手中法器一指林海道:“敌酋在此,诛!”

    “是!!!”

    整齐划一的应和仿佛夹着隐隐的金铁之声,仿佛可以听见无数的杀戮哭嚎,可这些修士的神情却是始终如一的冷静淡漠,仿佛眼前的敌酋也不过如此,就像脚边挡路的石子,挪开、踢飞就是,何须犹豫。

    看到那锋芒所指,竟是直直朝自己而来,林海绝没有想过自己会陷入这般绝境!他双腿发软想坐倒在地,可他不敢,他相信一旦他敢坐下必然就是化为肉糜的凄惨下场!他双目充血,想像他方才号召的豪言壮语中描述的那般与敌人一拼生死,可他不敢,他怕自己还没握紧法器就已经成为对方兵锋之下的亡魂!

    在这生死关头,林海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生平所有的智慧与决断,然后他用尽自己所有的灵力大声吼道:“我并非此界之首,他才是!!!!”

    然后林海手指直直指向一个地方。

    眼前这幕叫袁方惊出一身冷汗,这林海定会为了转移对方视线而供出自己!必须马上逃!有多远逃多远!

    袁方脚步已经挪了出去,视线却情不自禁瞥向林海的广告,却惊讶地发现林海所指的,竟然是困在防护罩中的秦如栾!

    袁方心中震惊又难免庆幸,好似捡回一条小命般心跳加速;而被指到的秦如栾先是懵逼而后暴跳如雷:“林海,我平日是怎么对你的!你怎么敢如此!!!”

    然而,不待袁方与秦如栾平复好情绪,更叫他们心律失速的一幕发生了,便在他们眼前,这支兵锋强悍的修士军队就好像瞎了聋了一般,半点也没有被林海的话语神情蛊惑,明明是千军万马,却没有一个修士脚步中有半点惊疑,依旧保持着整齐划一的阵型直直朝林海而去!

    秦如栾一怔之后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林海,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些……将军们,你们果真是毅力果决,可绝不能被小人所迷惑!”

    这支修士军队依旧沉默迅捷,毫不犹豫扑向林海的方向,一路上无数锁菁行云的修士唯恐避之不及地躲开,而林海只在原地,呆若木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为什么?他明明不是什么敌酋!他不过只是听了袁方的话代为临时指挥此界修士!他不过方才是为了怕袁方活着回到紫罗门报复、或者说潜意识里依旧为了讨好袁方才指认了秦如栾……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他在说谎?

    林海看到越来越近的大军,心慌意乱,他张嘴想改口,想承认自己说谎,想让他们给自己一个机会,可是那汹汹兵锋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缓冲的机会,不过刹那已经逼近眉睫!

    这一刹那的林海脑子一片空白,平日里那些小机灵与小聪明悉数不翼而飞,只剩下修士的求生欲叫他祭出了法器:“老子可是分神修士!尔敢!!!!”

    鼎阳烈火酷烈喷涌,仿佛一轮烈日昭示着存在。

    远远的,便是秦如栾与袁方看到这样的威势也不由变了颜色,这林海的鼎阳传承好生可怖!

    那兵锋犹如飞蛾扑火般,一头扎了进去,整齐划一地再次祭出法器,这一次,袁方清楚地看到那法器上闪耀的光芒,五彩斑斓、十分诡异,甚至他的神识中都觉察出了极大的异常。

    兵锋如虹,烈焰如阳,两者相撞,却是悄无声息。

    再然后,那烈焰越来越炽,周遭越来越热,这锁菁行云本就因为赤煞熔浆而酷热异常,此时却像整个儿架在赤煞熔浆之上灸烤一般,热得极其恐怖,每个修士都仿佛烤出了油脂般滋滋作响。

    而身在其中的袁方却浑如不觉,他只牢牢盯着那团焰阳搅动翻涌之处,心中渐渐涌上狂喜的情绪,看来这林海的鼎阳传承果然名不虚传,这般厉害的修士都不能奈何,他随即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恩,林海乃是分神修士,这队修士中,好像却是一个分神也无……且林海毕竟出自名门,这队无论是功法还是法器都看不出名门标志的修士又如何能敌。

    袁方一时为自己方才对于这队修士的恐惧而羞愧,一时又在盘算林海立下这样大功,要如何奖励才能既激励对方又便于今后驾驭,不至于叫对方骄狂失据……

    然而,袁大能并不明白,他的内心戏实在太多,皆是废物。

    因为下一瞬间,那团翻涌不休的焰阳突然发出轰隆一声四散开去,焰阳正中,将将保持着围剿阵型的军队犹如归兵如鞘,眨眼间收拢阵型恢复整齐划一的阵列,却哪里还有林海的身影。

    四周一片死寂。

    如果说方才天际那一幕因为太远、因为交手的锁菁行云修士参差不齐而让一众修士内心充满犹疑、无法判断对方高低的话,那么这一次,那轮被无数法器细细切割最后爆体而亡的“鼎阳”却是将一切清晰呈现:让你燃烧,让你加速燃烧,我只细细地分割、分割,叫你为了抵御我的分割而不断加速加速……最后烧不下去了爆炸而亡。

    多么残酷,多么直接。

    没有什么花俏的眼花缭乱,似乎只有一招,最犀利的一招。

    原本还躲躲藏藏观望战局的锁菁行云修士彻底吓破了胆,他们不知道这队从天而降的神兵到底代表了哪方势力,为何如此强大,如此恐怖,如此斩尽杀绝,全不为外物动摇蛊惑!

    他们只知道,跑,快点跑,再不跑他们也同林海一个下场!林海还有鼎阳传承可供支撑片刻,他们可没有什么逆天的传承在身!

    鸟兽散,说的便是眼前这情形。

    可这支劲旅中的修士却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就这么任由这些锁菁行云的修士四散奔逃,逃向锁菁行云中的每个角落。

    为首那修士却突然身形一转,看到林海这般身死而心有余悸的秦如栾却正正对上对方冰冷锋利的眼神,他不由自主地开始战栗。

    那修士冷冷道:“敌酋,诛!!!”

    秦如栾一怔,随即惊恐大喊道:“你们不是已经杀了林海了吗?他才是指挥此界修士之人!”

    这支兵锋中,所有修士连眼睛都没有眨,没有一个人脚步犹豫,整齐划一犹如离弦之箭、又如奔雷电闪直奔防护罩而来。

    秦如栾心中是绝望的,他不知道眼前这支修士到底是疯是傻,为何他们杀了林海却还不肯放过自己?如果相信林海又何必杀他,杀了他为何又还要相信他的话?

    然后,想到自己为何会被林海牵连,福至心灵一般,秦如栾大声吼道:“这锁菁行云早就被紫罗门吞并,我已并非此界之首,他才是!!!”

    说着,他自然毫不犹豫地指向袁方。

    袁方此时心中是逼了狗的,就算看到这支修士犹如虎狼没有半分惊疑地奔向秦如栾也不能叫他心中放松半点,因为场中任何一个人敢保证,这支修士在击杀秦如栾之后不会来杀自己。

    此时,袁方深恨大长老对这秦如栾的安排,如果不是看在对方对于锁菁行云尚有影响力的份儿上,他们堂堂紫罗门又怎么会还留下这么一个晓林洞修士的性命,却绝没有想到此人的贪生怕死、毫无脸皮竟是到了这样的地步!

    或者,他们早该想到的,一个毫不犹豫背叛师门换取机会、寡廉鲜耻不惜一切手段巴结攀附之徒……本就是这样的人!

    然而,在袁方看来深深不耻之徒,此时却是紧紧蜷缩在防护罩中,惊恐地看着那队修士扑将上来,然后被防护罩拦下。

    秦如栾先是一怔,随即发出哈哈大笑,这防护罩原本是为了以防此界修士逃跑而花了大价钱采买而来,威能惊人,否则不能扛下方才暴动的锁菁行云一众修士,但泰如栾没有想到,这原本为了防止内部乱子而设的防护罩竟会在这关键关头救下自己一命,自己果然运道昌隆、命不该绝!

    看着那些被拦在防护罩外的修士,秦如栾笑得好不得意,就算你们能击杀林海,却也不能奈我何!

    “各位,实不相瞒,这个防护罩坚不可摧,可以拦下大乘修士全力一击,我奉劝诸位还是不要白费功夫,有这时间,还不如做些别的有益之事!”

    一边幸灾乐祸地嘲讽,秦如栾的视线还一边若有所指地看向袁方的方向,这一招祸水东引叫袁方心中无比恶心却无可奈何。

    只是,秦如栾不论暗示还是明示,他眼前这队修士就像聋了瞎了完全听不到看不到一般,竟中是一味地撞击着、冲击着,没有半分动摇。

    秦如栾哼了一声,见这群家伙犹如泥胎木偶般冥顽不灵,只是举着手中法器摆好阵型发出冲击,他欲待讥讽几声,却惊讶地发现,他眼前这防护罩似乎在……颤抖?

    “——碰!”

    “——碰!”

    “——碰碰!”

    接连不断的冲击叫防护罩隐隐颤抖,秦如栾的心也在隐隐震颤,他突然想起头顶那界壁是如何被破的了!

    ——不也是像现在这般,蛮力冲击,碰碰声响,最后——

    “咔嚓。”

    这一道声音不是秦如栾的“回忆”,而是发生在他眼前的,真实。

    秦如栾看清楚眼前的那道裂缝时,嘴唇颤抖,他的境界比林海要高,可是,同林海一样,甚至他驻守在这锁菁行云的时间更长,又哪里有时间去游历去战斗!

    而当看到那道隐隐的裂缝时,从亲眼看到晓林洞掌门是如何自爆的恐惧与压力层层叠加,到了现在,这道裂缝终于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秦如栾发出一声尖叫:“啊——!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可是,这些修士个个犹如冰雪所铸,看到这般丢人的场景,竟是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继续冲击着这防护罩,半分也不停歇。

    看到这一幕,袁方心中十分胆寒,修士亦是人,贪嗔痴怨,总有一样不足,这样不足在道心修炼的过程中甚至会不断放大,成为修士道境行进途中最大的阻碍,需要不断去克服。

    可眼前这些修士,似乎无论什么样的情形都不能动摇他们强大坚决的心志,不论敌人是强大是软弱,是可憎还是可笑,俱敌不过他们手中那把古怪法器的围剿。

    袁方不知不觉手中已经打开了水镜,不只如此,他奉命接收锁菁行云,自然是有备而来,此时,他冷冷看着这群修士一击又一击,以强大的蛮力直接将那防护罩击破,至于里面的秦如栾早就因为过于惊恐而气息全无,竟是在方才那一**冲击之下,自己将自己吓死了!

    而这帮修士全没有收手之意,强**器发出诡异的斑斓之光,汹涌呼啸朝秦如栾当头而下,恩,就算秦如栾有个什么万一,此时也死得不能再死了。

    当这群修士收起法器列好阵容,那为首修士冷冷朝袁方看来之时,他心中一跳,却深吸一口气,仰头吞下一粒血红的灵丹,双目中也渐渐染上赤色:“哼,想要我的性命,可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袁方修为亦是分神初阶之境,此时吞食这料灵丹不知是何物,整个人突然散发出强大的血腥杀气,气势竟然再次节节攀升至分神大圆满之境!

    那为首的修士手中法器一顿,竟是没有再说什么,然后他整个人化为一道灵光竟是朝着袁方直直而下,竟是一副要与袁方单打独斗的模样!

    袁方心中一喜,不由分说更祭出自己的法宝,一个硕大无比的丹炉,他狞笑着道:“这般不知死活,便都给我当了丹材吧!”

    那修士不言不语,他身后那列修士亦只是整齐列队之后原地待命,静静地看着自己这边领头的修士和着朝对方而去。

    而直到交手的刹那,袁方才真正看清对方手中的法器,那是一枘很古怪的……剑。

    剑?

    看起来似乎是一把剑,可普通的剑体身上怎么会莫名其妙套着一个古怪的东西?

    可此剑与丹炉交手间,短短一刹,确实如剑一般击出千万次,在空中化为道道幻影。

    这样的实力哪里可能只是一个化神修士!便是修真界中那些分神的修士亦不过如此!更叫他觉得古怪的是剑上的气息,似有若无,好像十分熟悉。

    袁方脑子里有点混乱,然后当他隐约感觉到那剑上泄露出来的诡异气息时,突然难以置信地看向这群修士,他终于知道一直以来自己心中挥之不去的诡异感是什么了!

    那是妖气!

    自己眼前分明是一队人族修士,方才那一招交手中,怎么剑上竟是妖气,可袁方心中十分清楚,这队修士乃是人族,这一点绝对没有什么问题!他们周身流转的亦是灵气!

    可是,为什么交手之间会有妖气!

    林海与那秦如栾守在这锁菁行云不曾上过前线,袁方不同,可是扎扎实实在前线待过的,即使那缕妖气十分浅淡也叫他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正是因为如此,他的心中才更加混乱。

    自己眼前这队,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混乱之中,袁方与对方交手毫不停歇。

    明明自己吞食血灵丹强行提升了境界,已经比对方至少高了整整一个大境界,对方应对起来却也不见得全然处于下风,明明自己可以压制对方,但袁方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因为,袁方发现,对方手中那剑上绝对有古怪,滔滔不绝,似乎体内的灵力无穷无尽一般!

    这怎么可能!

    而待到越打下去,袁方心中已经生出惧意,他发现,对方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快进步,似乎自己的每一击都化为了对方道境前行的力量!

    他忍不住突然扬声大喊朝眼前这可怖的修士道:“道友!你们强行进入锁菁行云不就是为了赤煞法器吗!那库房的钥匙我知道在何处。”

    对方一心一意操纵中手中剑,全然无动于衷,甚至因为专注的缘故,那长剑对于丹炉的压制已经越来越明显,袁方在前线待过,可是,不论人族妖族,他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怪物!

    袁方心中颤抖,他知道,还是要走到这一步了,如果他不做些什么,接下来,恐怕他亦与那林海、秦如栾一般,悄无声息地死在对方剑下。

    那丹炉猛然炸出剧烈光芒将长剑远远推开,袁方跃到自己的丹炉上,发出一声怒吼:“住手!”

    他手中高高举起一物:“要是你们胆敢上前,我便将此界炸得灰飞烟灭,大不了我与你们同归于尽!”

    他不愿意再与对方交手了,那种眼睁睁看着对方飞速进步的恐惧实在是压倒了他一切的心思!

    那为首的修士果然停了下来,抬头定定看着他手中之物,似乎心中亦在思量。

    袁方略松了一口气,肃然道:“此乃整个赤煞大阵的控制阵盘,哪怕你们将我击杀,我若是启动这阵盘将此界的赤煞熔浆全部激发而出,你们也绝无幸理!我乃紫罗门的修士,不过求一条生路,你们放开那传送阵限制,我自会将阵盘交予你们!”

    不过是一个锁菁行云,袁方还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

    而且,他心中想的十分明白,这队修士战力如此惊人,纪律如此严明,整个周天诸界却籍籍无名,必是哪一方势力默默培养,他心中将几个与紫罗门争夺过锁菁行云的门派一一想过,却实在不知道是哪个门派愿意花费偌大的心血来培养这样一支恐怖的杀戮劲旅!

    只要能活着回去,将这段水镜交予门中,哪怕失了锁菁行云亦不是什么大事!

    袁方心中盘算着,十分周详。

    而这为首的修士突然侧了侧头,似乎在听着什么,然后,他一双冰冷眼眸朝袁方看来,袁方心中一跳,他此时才发现,对方生了一双极其妖异的……灰色瞳眸。

    灰瞳修士薄薄嘴唇间只吐出一个字:“杀!”

    手中长剑便直直朝袁方挥下!

    袁方心中无限惊惧:“你们、你们都不怕死吗!”

    待感觉到那汹涌杀气直直而来之时,袁方手中那阵盘仿佛握持不稳一般开始剧烈颤抖,然后袁方血红双目中流露了一种癫狂与恐惧交织的骇人神色:“既然如此,那你们便都给我陪葬吧!!!!”

    一道刺目的灵光自阵盘上激发直直奔着他们周遭的赤红熔浆而去。

    袁方面上的笑容疯狂扭曲:“哈哈哈哈哈哈,都死!都死吧!!!!”

    可直到那汹涌的剑气夹着古怪的妖气将他湮没之时,他心中依旧盘旋着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这熔浆没有涌出来?

    事实上,直到他倒下之时,整个锁菁行云依旧十分平静,看不出半点毁灭的征兆。

    那灰瞳修士归剑入鞘,那套在剑上的古怪东西亦落入他的掌中,随即,他向漩镜舰上最后下来的为首之人微微躬身一礼:“掌门,首恶尽皆伏诛,还请容我等将余人剿灭。”

    杜子腾看着此人,目光中亦是惊叹与感慨交错而过。这位化神不是别人,正是横霄剑派的——靳宝。彼年初见对方不过筑基,时光如水,杜子腾甚少过问横霄剑派中的细况,靳宝又不知何故,终年闭关,现下一见,对方身上凛冽气势夹着阴沉死气,犹如冰霜加身,十分骇人,显然道境行进之速,不在当世任何天才之下。

    不错,这一队看起来十分古怪的修士也俱是横霄剑派的剑修。

    一队杜子腾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训练的剑修,从头到尾,杜子腾只做了两件事,控制此界大阵、提供隐含了妖气波动的法器,其余的一切,俱是在萧辰掌握之下。

    萧辰颔首,靳宝便转过头,在他指挥之下,这些修士分出十来队人马,迅速消失在此界的街头巷尾,那些被吓破了胆的锁菁行云修士不时发出凄厉的尖叫又立时止住,显是被发现、抓住、屠戮,都在短短一瞬。

    萧辰看着杜子腾绝对称不上愉悦的表情,微微皱眉道:“回舰上去吧。”

    杜子腾知道萧辰是不愿自己参与这杀戮,可杜子腾坦然一笑:“我心中无惧。”然后他看着那些因为身后修士的协助而渐渐空下来的蜂巢,听着那些惨叫,再看看被救出的炼器师们形销骨立的模样,心中竟是奇异的一片平静:“诸界之中炼狱太多,若是心慈手软,如何才能踏平这些炼狱。”他转头看向自己的道侣:“所以,不必忧心,我心中明白,绝不会轻易软弱。”

    萧辰看到这样眼神明净,慈悲与杀戮奇异交织的道侣,心中不由一叹。

    踏平炼狱吗?也罢,那便去踏平吧。

    漩镜舰上后面下来的修士在杜子腾指挥下,很快将那些蜂巢悉数清空,那些赤身露体、浑身毛发消失在恐怖熔浆中的修士俱是气息微弱,不得不先一些温和的灵丹温养,好在有王琷先前告知过详情,他们对于这情况是有预料的,不至于手忙脚乱,可即使如此,心中虽有预料,但真正看到这人间惨状时,所有人还是觉得,只是杀了这锁菁行云的一帮畜生,实在是太过便宜了他们!

    漩镜舰赶来的十分及时,如果再晚一些,为了讨好新巴结的紫罗门,将这大阵改为什么操蛋的炼丹大阵,恐怕这些炼器师便要全部被清除了。

    这么多年以来,这个锁菁行云顶着世间最大的恶意,不断抓捕着无辜的炼器师投入这赤煞蜂采阵为整个晓林洞、乃至整个斩梧盟源源不绝地提供着赤煞法器,可以说,每一把法器上都沾染了无数的血泪,而今日,这一切终于要彻底消失。

    杜子腾手中小木棍早已经接管了这赤煞大阵,杜子腾的神识之中,可以感应到那炽烈熔浆的纯净火力,他不由心中思绪万千:这赤煞熔浆明明是天地造化,灵力纯净强大,炼丹炼器俱是奇效,却被那污浊险恶的人心如此肮脏地运用……不知这熔浆中吞噬了多少无辜的生命,浸透了多少血泪。

    那些隐隐的凄厉尖叫渐渐少了下去,这锁菁行云能有多大,靳宝所率剑修杀意无双,此界的罪恶……终于随着那些惨叫的隐没,渐渐消逝,剩下的伤痛,却是需要时间的抚慰来渐渐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