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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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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子腾这番话回荡在长城内每一台收音机上,甚至是更早之前,六派金丹们放弃长城的话,也一样,如实地传达给了每一位散修。

    散修们先是久久沉默,再然后却是握紧了拳头,他们本就是散修,身如浮萍,飘如飞絮,没有归宿,没有庇护,可现在,他们自己也已经有了自己的联盟,六派不肯再支应他们,他们靠自己也一样能够斩妖除魔,保护自己,在这越加险恶的修真界生存下去!

    四派的金丹,从雷山以下,皆是沉默,他们没有想到,话已经说得这样分明了,御兽宗宗主竟然不肯放弃长城,这位杜宗主再如何逆天,但这些金丹有一个基本的判断,御兽宗,并不宽裕。

    一个门派,固然可以说是有强大的修士就有一切,但这所谓强大的修士最后决定的,也不过是一个门派的资源。

    似这御兽宗,这位杜宗主再如何智多近妖,殚精竭虑谋划的,不也是利用血盆口之事多做些买卖为御兽宗多谋划些灵石吗?

    如果御兽宗真有灵石的话,又怎么可能潦倒到这般地步,还会用那么多的智谋来图谋血盆口这点利益。

    但以这位杜宗主的本事,如果不是在血盆口,在别处,恐怕也一样可以掀起无数风浪,令御兽宗慢慢发展,为何偏要在血盆口时局危殆之时还要困守此处,他难道不知道困在此处,前后夹击之下,又少了六大门派的支应,他们御兽宗也许就会同这座冰冷的城墙一样注定被妖魔吞噬吗?

    映芒真人看着窗外原本兴奋却安静沉默下来的人群,心中却隐约明白了些什么,他转过头来定定看着杜子腾道:“杜宗主,长城很好,请您务必守护好它。”

    其余的金丹十分惊讶,完全不知道映芒真人为何会这么说。

    杜子腾却是洒然一笑:“那是自然。诸位也不必觉得对不起长城,六大门派对血盆口所做的一切终于是有意义的。”

    至少,这个联盟已经形成,谁也不能轻易将它击垮。

    “我知道如此多事之秋,诸位皆要返回门派,我亦不勉强挽留了,只是,六派于我血盆口联盟助益良多,杜某这段时日与诸位相交,诸位这段艰难时日中的相助,亦是感佩于心,于公于私都且容我为诸位饯别一场吧。”

    饯别啊……如今的修真界已经是朝不知夕,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当即就有金丹修士慨然应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会,那便再叨扰杜宗主一次罢!”

    上面的意思既已透露出来,下面自有修士端了佳酿灵果等物上桌。

    这宴会的气氛并不算沉重,严格来说,六大派放弃了血盆口,可因着领头这位的豁达,倒也不存在什么交恶之说,只是这气氛却也轻松不到哪里去,头顶那已经将整片天空点染成绯色的魔气就像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把利剑,不知何时会落到谁的头上。

    而雷山心中对于杜子腾的智谋想起来依旧心有余悸,他忍不住就想探问一二:“杜宗主,不知今后您这御兽宗和整个血盆口联盟要何去何从?”

    杜子腾正在同朱进财、刑明亮交谈,他二人若是回到宗门是前路不明,可留在血盆口……在杜子腾那番宣言之后,未免就有背叛宗门的嫌疑,故此决断不下,杜子腾却是轻描淡写地道“就算碧月城与大雪宫能够恢复元气,修真界还有哪个修士肯敬他们一声‘六大派’?”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连累整个修真界至此,现在的大雪宫、碧月城名声已经臭到了全修真界,名门大派,在实力之下,如果只是一些于明面上的规则无碍的小动作,自然是能遮掩的,但这种明晃晃的置苍生大义于不顾,却是绝不可能被容忍的。

    就算这二派能够恢复当日实力,但名声已臭,再怎么也不可能洗干净的,注定结局必然不够光明。

    这二人中,朱进财是个心有谋算的,在大雪宫中,他就同周遭那些氛围格格不入,一心一意只利用大雪宫的身份作为遮掩却经营他的北域商脉,到了血盆口算是如鱼得水,现在门派里面是那样的情形,他也心有顾虑,在杜子腾这番点拨之下,已经开始动摇。

    刑明亮却是没那么眼明心亮,现在这样的局势之下,他就是想找个安全的地方猫着,门派里虽有个金丹,但听同门转述的情形,连月泉都干了,情势危急之下,那褚长老一个人怎么可能顾得上他,看来看去,似乎也只有血盆口了。

    杜子腾见二人的表情亦不多话,只微微一笑,此时听到雷山的询问,众人皆是不由自主将眼光投了过来,他们都想知道,这位杜宗主在这样的局势下还肯接下长城这个注定会烂的摊子,到底是做的什么打算。

    杜子腾却是微微一笑:“斩妖除魔喽,还能有什么打算?”

    对他这个回答,雷山觉得不尽不实,不免又有些不满意:“斩妖除魔,杜宗主,恕我直言,你们御兽宗对付妖魔确实是有一手,但就算是斩妖除魔,那些散修们也是要吃饭的,你们御兽宗供养得起那么多人吗?”

    杜子腾眼睛眯了眯,却是笑道:“雷盟主,此言差矣。散修们有手有脚,自然可以靠自己谋生,怎么会需要御兽宗来养呢?”

    金丹们面面相觑,自己养自己?这怎么可能,散修,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要怎么谋生?难道御兽宗打的是将散修们全部驱除,自己一个宗派占长城为王的主意?如果真是这样……倒也不是不可能,也许,御兽宗会自己出大量的灵石来将长城挪走?可这也不对啊,这将长城移走的灵石都足够御兽宗自己炼制别的法器,又何必执拗于长城?

    种种猜测在这位素来天马行空的御兽宗宗主面前似乎都有些不够看,金丹们怀着重重心事饮了几杯酒。

    便在他们分神之时,突然,一道没有征兆的警觉猛然降临在所有修士心中!

    雷山已经开始唤出自己的本命法器:雷锤!

    映芒真人的手已经握到了剑柄!

    云霜真人双手已经抬到一半,马上要摆出一个结印的手势!

    其余金丹各自皆有动作!

    一众筑基修士心跳疯狂加剧的同时,身体就好像被什么极其恐怖之物镇压一般,竟是动弹不得,他们只能疯狂转动着眼珠,试图想看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这般可怕。

    而正同雷山说话的杜子腾,保持着侧脸微笑的姿势,那笑脸之上已经有无数汗滴流淌而下,彻底僵硬在当场。

    如果说其他修士只感觉到这股恐怖的威压,那么,杜子腾就是已经被这股恐怖直接压在身上,不要说动弹不得,他现在已经彻底与自己的身体失去了联系,就好像神魂被禁锢在这具身体中一样!

    然后雷山的锤子已经出现还来不及握在手上,他就眼睁睁地看到了这诡秘之极的一幕:他与杜子腾座位之旁,那桌子上摆着一个酒壶,不远处的窗口透出邪异的血色天光,洒在这酒壶上投出一道细细的阴影。

    这阴影慢慢拉长,不知为何,那样冰冷深沉,雷山只隐隐一瞥便觉得金丹蓦然一跳,然后就是一阵冰寒牢牢锁住了他的金丹,竟然再也没有办法握住自己的本命法器!

    那道细细的阴影好像伸出一只无形之手,教训雷山不过顺手为之,就好像路过时不小心踢到一颗石子一般,对这颗石子的命运漠然至极,那目标——赫然是杜子腾!

    雷山苍白着面孔,结丹以来,他从未遭遇这般诡秘可怖的情形,这室内在透过的血色天光之下,似乎已经寂凉如幽冥,每一个人都被定格在了一个可笑至极的固定瞬间,在这无比阴寒之中,只有那道阴影不断向杜子腾在延长、延长、延长,似要慢慢将他也彻底拽入那阴影之中,永世无法解脱……

    这显然是只魔物!

    这样擅长隐匿的魔物按理来说,绝不应该如此实力强大,因为根本没有必要,会令一众金丹都无法收拾,只有一个原因:它的实力实在太强大,强大到它最弱的一项——在正面对决中展现出来的实力都可以碾压他们这些金丹修士!

    杜子腾的汗水打湿面孔、打湿衣襟,那阴影顺着桌面、桌脚、地面,蜿蜒匍匐地前进着,然后,猛然间狠狠一刺,便要扎进杜子腾的衣衫之中!

    便在此时,杜子腾觉得眼前突然一阵璀璨无比的赤金光芒,简直要闪瞎他的眼睛,他忍不住双目一闭,在雷山诸人的眼中,却看到这位御兽宗宗主的眉心之间一道刺目金光猛然绽放,那道令人觉得无比惊惧的阴影发出一声凄厉尖叫,竟是头也不回地迅速回缩,仿佛是在没命地逃回自己的影子中一般。

    一声冰冷无比的轻哼响起,只见半空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手臂,上面缭绕着无数璀璨华丽、却又魔气沉郁的诡异符纹,指尖甚至都眩着刺目的赤金光芒,绝然不是人类!

    这只手,只是伸出一根指头轻轻一点,指尖似有些微金尘落在那阴影中,那些微金尘仿佛是小世界中起始而降的金色细雨,转眼间就成大雨滂沱,刺目得令人睁不开眼。

    下一瞬间,场中所有修士脑海中都响起一声凄厉至极、痛苦至极、漫长至极的长嚎,这嚎声似乎漫长不知边际,仿佛是永生永世,又或许不过短短一刹那,这些修士才自那恐怖的长嚎之中恢复过来。

    然后,雷山等人宁可自己没有恢复!

    他们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只见不知何时起,整间屋舍的屋顶与四墙已经不翼而飞,他们就这样瑟瑟发抖地坐在阴寒的空气中,周遭森然若死,天际的血色浓重如墨,仿佛寒冬里的暮色光景。

    看到这样的天空,雷山忍不住牙关打战,身为金丹,敏锐的灵觉告诉他,这一切都是错觉,天空还是那片天空,这是魔气沉郁到近乎实质才会掀起的天地异象,那恐怖的魔气压制下,他们丹田中的金丹似乎都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似乎随时有可能碎裂,似刑明亮朱进财之流的筑基修士已经彻底晕倒过去。

    整座长城陷入一片死寂,无数低阶修士昏死在这恐怖的魔压之下,长城似乎已经是座死城。

    不远处的空间通道似有什么存在极其愤怒,不断有魔气如汹涌的狂涛一般冲击来,令天际掀起一波又一波的疯狂魔浪,甚至可以听见那脆弱的空间被被不断撕裂的恐怖声响,可是他们头顶那强大的魔压却是岿然不动,天色依旧浓密如墨。

    这一刻,雷山等人觉得,自己等人好似是身在两只洪荒魔兽轰隆隆对决的战场上,渺小如蝼蚁,任何一点力量泄露都可能能令自己碎裂如齑粉,对于弱小的蝼蚁而言,此刻,他们什么声息也不敢泄漏,只能抱着头战战兢兢在原地,生怕惊动头顶与远方那不知处的魔域存在。

    如今的局面,十分明显,方才不知是从何处来了一只深不可测的大妖魔,似乎惊动了远处那空间通道中的另一位存在,显然,这是大妖魔之间的对决。

    他们这些金丹在这样级数的妖魔面前,不过就是案板上的肥肉,只能匍匐于地,根本不敢动弹。

    这对峙持续了极久,似乎双方皆对自此十分忌惮,并未拿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招数,这对峙之中,下方的金丹修士神魂震荡无比剧烈,他们不知道这些大妖魔会否一个念头间就要动手,这恐怖的威压之下,只需一点点波及就能令他们粉身碎骨。

    这一刻,心跳如擂鼓间,无数疯狂的念头在他们心中转动,雷山诸人万万没有想到,修为到了金丹级数,在真正的大妖魔面前,他们竟然还会这般渺小脆弱如真正的蝼蚁……

    也是到得这一刻,这些金丹才真正意识到了妖魔的可怖,不是过往战争中那些以量胜质的魔海战术,真正的大妖魔,举手投足间天崩地裂,头顶天崩不过数个时辰,这样的大妖魔便有两只现世……他们无法想像,若是空间继续崩塌,还有多少会肆虐整个修真界……

    雷山心中已是将碧月城与大雪宫问候了千百八遍,尤其是令一切雪上加霜的大雪宫,如果知道真正的妖魔这般可怖,哪怕他们兰舟盟是以卵击石,他也绝对会哭请盟主打上大雪宫,无论如何绝不能令他们这般胡作非为危害苍生……

    映芒真人心中却是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担忧绝望,如果妖魔都是这种级数,如今空间裂缝处处皆是,他们春山池要如何才能抗衡……这一刻,不知为何,身为剑修,他突然想起那曾经巍峨于苍穹之际的渺渺绝峰,他想起彼时门派中已经准备出发的、却又被大雪宫宫主率众亲自阻拦下来的掌门一行,如果彼时,他们能够帮助云横峰守住修真界,何来今日之厄,也许,这一切是早已注定的结局,在当日他们未曾真正出兵相助时便已经注定……

    这一刻,云霜仙子咬着贝齿,心中亦是涌起无尽的绝望,不约而同的,在这故地,她亦想起了曾经为整个修真界抵御了这样可怖妖魔的横霄剑派,她们云华山庄当日亦曾由掌门决断前往应援,一样是为碧月城城主亲自所阻,如果彼时拼着与碧月城撕破脸皮,会否一切皆会不同?可如今,什么都已经迟了,没有云横峰,大雪宫与碧月城已经将整个修真界拽入无尽深渊……

    也是到得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意识到,那些曾经以为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一切,自己不愿意真正参与的一切,都决定了今日刀俎鱼肉的命运。

    到得这一刻,他们才明白,也许当日,无论是横霄剑派、还是血盆口、还是阻拦碧雪二派,那都是在拯救他们自己,可是,在蠢不可及的当日,他们犹如盲眼蠢汉,只见眼见之利,不见今日之悲,一切都已经太迟太迟……

    在魔压浓密如云的绝望当口,雷山心中蓦然觉醒,哪怕注定要在此粉身碎骨,他亦不能再如过往一般浑浑噩噩,至少,他可以将这个消息传回门派、传给整个修真界!

    哪怕未来的修真界注定黑暗死寂,他也希望能以己身之殒令修真界能够更早醒悟!

    决心已下,在这恐怖的威压之下,雷山周身突然涌起浅浅一层蓝紫雷光,周遭金丹修士皆是震骇不已,另一位兰舟盟修士更是失声道:“副盟主!”

    雷山目光中一片毅然,那雷光渐渐涌入他的目中,令他双目中似有无尽电光驰骋飞闪,这是雷家独传之秘“雷闪之目”,喻为黑夜之中,电闪长空照亮一切,燃起神魂只为换电闪那一刹那洞察的真实,原本不过是用在那等神器炼制过程中的观察,现在,雷山却是点燃神魂,决意要为修真界看清那些大妖魔的可怖真相!

    他忍着神魂燃烧的痛楚嘶吼道:“张长老!将我所见一切告诉盟主,告诉整个修真界!”

    云霜仙子突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她正要厉声开口阻拦,却见无尽的雷电之力自雷山身上疯狂涌出——竟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然后那沉沉魔压之中真的仿佛亮起一道闪电,令下边数位金丹有了可洞窥真实的惊鸿一瞥,可下一秒,他们似被什么刺得眼前一黑,神魂惧恸,刚刚那一瞥、刚刚那一瞥……

    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眸子,无数带着毁灭气息的赤金符纹闪耀在那瞳孔之中,任何一道若是降落人世都是毁天灭地之灾,这绝不是人类可有的气息!

    仿佛是被这刺探惊得不悦,那双赤金眸子投来淡淡一瞥,似将天下苍生皆看作尘土沙砾一般的漠然,然后那瞳眸中似有一点赤金火焰在他们眼前不断放大,再然后,伴着冷冷一哼,他们就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神魂中却已经布满了无数裂纹……

    那声冷哼却仿佛在云霜仙子等四派心中掀起无尽的惊涛骇浪,想到方才那身影之旁斜斜倚着的,不是御兽宗宗主是谁?他们未想到那位杜宗主还好,一想到,神魂中那道烙印竟是灼灼若随时可能焚尽他们一般热痛!

    她牙关打战地道:“我并不知是您降临,多有冒犯,绝非有意为之!”

    可上方却再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其余几人心中更是后悔不迭,最近真是在连番大战之下昏了头了!居然忘记了那姓杜的身后还有座大靠山!更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靠山的真身居然会是一尊大妖魔!

    当日他们之所以会决定亲来这血盆口,不就是因为那神魂烙印的威胁、希望可以探看有无解开的契机吗?结果却是种种变故之下,待到修真界大变,他们竟然一时疏忽将此事忽略了。

    再联想方才那道恐怖的影子还有头顶这位大妖魔出现的时机,分明就是来为这位杜宗主找回场子的!

    这血盆口的空间裂缝乃是修真界时日最长的裂缝,能蛰伏于彼的必须不是什么小角色,头顶这位能与对方相持不见,足见实力……

    他们一时不慎,竟是被夹在这样的危局之中,偏偏雷山未曾参与当日六派会盟这位大妖魔现身之事,居然敢去刺探,恐怕是将对方得罪得狠了!

    对方一怒,将他们几人碾成肉沫绝不是玩笑!

    在这等战战兢兢的胡思乱想间,映芒真人却是以手拄剑,勉力支撑着绝不倒下,他仰望苍穹道:“我们当日受您印记立誓绝不将当日之事泄露,也已经恪守承诺,我等也绝不想背信违诺,只是……”

    他咬牙道:“若是您来是要与那空间裂隙的妖魔一道要在修真界杀戮苍生,我们哪怕力量微薄,也要与您战一战,哪怕我们倒下,修真界中亦会有千千万万的修士与您不死不休!阁下所来到底为何?是否与那些妖魔一道?”

    映芒真人形同质询的一番话直令云霜仙子、雷山等人心中更加惊骇,对方实力分明碾压他们,若真是一怒之下动起手来,他们真是给对方塞牙缝都嫌不够,可是,这一刻,奇迹般的,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对映芒真人怀有怨言。

    因为,他们知道,映芒真人做了他们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试探这位高深莫测的大妖魔到底是何来意,与他们修真界是敌是友。

    一直以来,他们来到血盆口,除了明面上落实门派的任务,何尝不是在暗中观察那位杜宗主,此事之重要,除了大雪宫那位实在不得脱身的金丹,其余四位悉数到齐。

    彼时他们根本没有和那位大妖魔打过照面,只知道那是一位实力凌绝的存在,被这样一位存在维护,御兽宗宗主至少可以反映出那位存在的某些偏好。

    可是,越是观察御兽宗的所作所为,不论是低价倾销,还是炼制长城,主持妖魔之战,这位御兽宗宗主都绝不是心术不正之辈,甚至是他们这些出身名门大派的修士也不得不羞愧地承认,若论斩妖除魔公正无私,他们六派之中也找不出几位似这位杜宗主这样的人来。

    都说物肖主人形(?),虽然因为那道誓言的神魂束缚他们从来不曾一起讨论过那位存在,可是,这几人皆是不约而同地认为,至少对方并非那等心怀恶念之辈,否则当日大可将他们几人毙于掌下,或是以那神魂烙印为胁……

    可今朝,机缘巧合之下,他们竟然瞥到了这位存在的真身,大妖魔……大!妖!魔!这与他们曾经设想中或是德高望重或隐世苦修的大修士实在太过大相径庭,想到御兽宗平时所作所为,实在与不远处那些肆意杀戮的妖魔绝不类同,其中矛盾之处太过明显,疑点重重。

    若是平日里,映芒真人出于自保,多半不会冒这样的奇险问出口,可现在,在这整个修真界岌岌可危的当口,这样一位可怖的大妖魔,它的态度极有可能左右整个修真界的命运,但凡有一线希望,能将它争取至人类一方,哪怕只是不助纣为虐,也是极好的!

    所有金丹修士皆是仰天期盼地看向天际,可那里却始终沉默一片,没有半点答复,然后在远处空间裂隙传来的一道可怖魔气冲击之下,这些金丹修士竟是不由自主神魂一痛,就此昏厥过去。

    待到他们再次醒过来之时,却是已经物换星移,天际依旧血云重重,可四下却一片诡异的宁静,大妖魔残留的气息足以令所有妖魔退避三舍。

    他们身旁,那座长长不见头尾的城墙已是消失无踪,几人茫然间面面相觑,如果不是地面上那深深的沟壑提醒着曾经发生过的一切,他们几乎以为那什么御兽宗、长城不过只是南柯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