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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顺之者昌

作者:我是蓬蒿人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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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诏,阳苴咩城,王建正在指挥手下将士,挖南诏王的祖坟。周围聚集了很多当地百姓,在甲士们的监视下观摩现场。

    将士们挖得很起劲,挥汗如雨,推石抬棺的时候,号子声绵长有力。

    可比起指手画脚、议论纷纷,不时大声叫好、喝彩的围观百姓来,他们的热情就显得不够看。百姓们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都是面红耳赤激动不已的模样,好似吃多了大补之物,恨不得亲自下场练练手。

    王建对百姓们的反应很满意,这说明此举深得人心,连带着,他对自己挖坟的决定也很满意。

    其实在场的百姓,大多都是汉人。南诏自从成气候以来,就不停侵扰大唐边境,降而复叛,臣而复攻,可恶至极,蜀中与岭南深受其害,不仅粮食、财物损失惨重,人口也被掳掠极多。

    之前这百十年,大唐因为国力衰弱,每每只能击退南诏进攻,虽然也有大败他们的时候,但从来就没有兵进南诏境内,也就不能彻底打垮他们,这就导致南诏野蛮习性不改。

    这回王建在蜀中大败南诏军,阵斩南诏王隆舜,而后趁机兵进南诏,杀人可是毫不手软。

    数月间,唐军兵锋所到之处,南诏本地军队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一切敢于手持兵刃,面对大唐将士的南诏人,都成了唐军刀下亡魂。以至于十万大山日夜鬼哭不绝,凄厉至极。

    直至王建攻占王都阳苴咩城,手刃隆舜之子舜化贞,隆舜建立的所谓“大封民国”,也就彻底灭亡。

    而今,唐军已经攻占南诏全境,

    铁桥城,会川城,剑川城,水晶府,丽水城,弄栋城,银生城,通海城,善阐府,尽数插上了唐军旗帜。

    不仅是这些城池,王建还派遣修士带领精锐,清理各个高山大寨,盘踞于此的南诏人不是臣服、被迁出大山,就是被从世间抹去。

    依照王建的性子,他恨不得在每条河流中央,每隔千步都插上一面军旗。以宣示唐军赫赫声威,震慑南诏野人,让他们永世不敢再犯大唐。

    征服南诏后,王建的所作所为,手段可称残忍。

    他的行为,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这其中就包括刚刚到来的宣慰使张文策。眼下张文策站在一旁,眼见甲士们刨人家的祖坟,脸色就很是难看。

    他身旁一名身着青色官袍的官员,正在低声跟他说着什么:“如今南诏全境已经尽在王师掌握,可蜀王还是没有停止杀人。前些时日,蜀王下令修士带领军中精锐,在各地大索群山,将山中寨子里的头人都抓了出来。

    “而后便让他们将山民迁出深山,到王师修建的大小城池定居,那些头人但有微词,或者是不遵从命令,就被蜀王当场格杀,寨子里的人也被大肆屠戮。

    “现在莫说南诏王族没有一个活人,就连十万大山里的野人,也被他杀了大半!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们跟本地百姓的仇恨会过深,对日后的长治久安十分不利。”

    张文策越听面容越是阴沉。

    当年中原大战前夕,他还只是卫县县令,因为修建防御朱温北上的河防工事,动用了大量钱财,短缺了给上官的孝敬,差些被上官害死。

    后来得到李晔赏识,战事刚起就升任卫州刺史,主管河北三镇军队的粮秣辎重运输与分配,差事办得漂亮,战后步步高升。

    如今虽然跟三省六部的顶级大佬不能相比,但也是李晔麾下的得力人物,不时还能得到李晔召见。

    这回李晔之所以派张文策到南诏来,做宣慰使,主持战后重建事宜,就是听说王建在南诏杀伐过重,已经有些不满。

    张文策沉声道:“陛下三令五申,对征服地区的百姓,不宜苛责

    过甚,可蜀王竟然挖人家的祖坟!这哪里是王师能干的事,这般倒行逆施,我看他是在报私仇!”

    大家都知道,蜀王还是蜀中诸侯的时候,就跟南诏王不对付,被对方趁虚袭击,蹬鼻子上脸过,很是屈辱,如今大仇得报,如此对待南诏,自然是报复心作祟。

    张文策当即上前,拱手见礼,而后对王建道:“蜀王攻占南诏,平地乱贼,本是显赫大功,我等敬佩不已;可蜀王不顾朝廷战后抚民敕令,杀伐过甚,引起本地民怨,如今还刨人家祖坟,实在是让下官难以......”

    “南诏刁民野性不改,昔日他们臣服皇朝时,朝廷难道不曾优待?可结果如何?这些人贼心不死!对这些蛮夷,就不能仁慈,只有长刀才会让他们畏惧,只有杀得他们胆战心惊,他们才会规矩!”

    张文策话还没说完,王建就冷冷打断了他,布满肥肉的脸上满是怫然不悦之色。

    张文策自然不同意这番话,还想开口,王建顿时大怒,“你们这些文官,就知道满口道德文章,全然不知经世致用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资格质疑本王?你一介四品官员,也敢在本王面前大呼小叫,还不滚!”

    这番喝斥,顿时让张文策涨红了脸。不甘受此大辱,他转身就走。

    到了官衙,张文策越想越气,愤恨难平。蜀王如此嚣张跋扈,绝对不能姑息!他叫来随行的亲信,让他们搜罗蜀王不遵朝廷号令的证据,打算好好参对方一本。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张文策大吃一惊。

    王建杀的人之多,远超他之前的预料,这已经是公然违反朝廷指令。不仅如此,张文策还发现,王建杀人之后,就将南诏王族和山寨头人的钱财,全都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还将他们的妻妾美眷,全都纳入了自己宅中!

    “蜀王这是要什么?!这般行径,与强盗何异,这是要坏我皇朝社稷!”张文策心惊胆战,连忙拟写奏折,附带各种证据,派遣大修士加急送回长安。

    数日后,一纸诏书到了王建面前。

    李晔命他即日班师回朝。

    王建得到诏书,半刻也不停留,翌日就带着五百亲兵,踏上了归程。

    张文策虽然参了王建,但对方毕竟是大军统帅,离开时他还是带人出城相送。

    原本张文策以为,王建会对他非常恼恨,少不得要发一番火,他已经做好了唾面自干的准备。

    但两人见面的时候,张文策意外的发现,王建并没有任何怒气,反而面带笑容,态度亲和的感谢张文策相送。

    临行前,马上的王建回头对张文策笑了笑,说了一句让张文策摸不着头脑的话,“本王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接下来就看宣慰使的了。”

    张文策心头一动,想问什么,王建已经策马离开。

    离开阳苴咩城三十里后,胸中愤懑难平的王牧,不服气的对王建道:“殿下,那张文策实在是小人,竟然背地里向朝廷告状,完全无视殿下征伐南诏的功劳与艰辛,真是不当人子!”

    王建瞥了王牧一眼,对方是他的侄子,也是他的心腹,淡淡道:“张文策做的,正是我想让他做的,他有什么错?”

    这句话让王牧嗔目结舌:“殿下,这......”

    王建呵呵一笑,“南诏这块地方,跟别的地方不同,山川密布交错纵横,所谓穷山恶水多刁民,本地百姓野性难驯,不下重手清理,杀一杀他们的锐气,他们是不会臣服朝廷的。

    “杀人太多,自然不是好事,但这个恶人我不做,难道还要战后抚民,宣示朝廷仁德的张文策来做?他是要治理这块地方的,谋得是长治久安,这就必须要施恩。

    “如今他撵

    走了劣迹斑斑的我,那些在我刀锋下朝不保夕、瑟瑟发抖家伙,也会对他有一份感念之心,往后他的差事办起来,就会顺畅很多。我已经给他打好了底子,那些山林中的野人,都被我圈进了新建的数十座大小城池,日后管理起来就很方便。

    “张文策只要不傻,就不会让汉人与本地百姓对立,只需令他们围绕城池杂居,加上政策得当,很快彼此就能融合。届时,就算山林中还有野人,想要出山闹事,那些得了好处的本地百姓,也是不会同意的。”

    王牧没想到王建的所作所为,竟然还有这样的深意,一时之间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好半响,王牧苦涩道:“可是这样一来,殿下就有麻烦了。征服南诏,本是显赫大功,现在殿下不顾朝廷诏令,大肆杀人,搜刮财富,抢夺美人,还掘了南诏王祖坟......

    “只怕回去之后,必然被文官攻讦,很难受到封赏。你的良苦用心,大义付出,估计难被世人认可。而且这平定南诏的军功,也算是白立了......”

    王建转头奇怪的看着王牧,“我要军功做什么?”

    王牧顿时一脸诧异。

    王建悠悠道:“我已经是蜀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封无可封。若是立下大功,你让陛下给我什么?中书令?尚书令?那样的位置是我能坐的?”

    王牧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王建平定南诏后的所作所为,还有自污的用意,为的就是求一个功过相抵,不用朝廷封赏的局面!

    王牧讷讷道:“可是岐王......”

    王建摆摆手:“岐王跟我不一样。”

    王牧很想问哪里不一样,王建却抢先道:“你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该知道的时候,你们自然都会知道。”

    说到这,王建取下酒囊,美滋滋的喝了一口,优哉游哉道:“你看吧,此次回朝,陛下绝对不会申饬我,也不会让那些文官对我发难。当然,军功也是不会叙的。

    “陛下英明神武、雄才大略,对我铁血清洗南诏的用意,自然心知肚明;更难得是,陛下体恤臣民,胸宽四海,这也就注定了我不会吃亏。

    “因为这次的事,陛下会觉得有愧于我,所以你们这些跟着我征战的旧部,必然被陛下大加封赏,荣华富贵、大好前程,那是唾手可得。

    “你们随我征战多年,手足亲朋死伤无数,我却没能成就大功业,你们之前处境也很寻常,如今能够得到这些,此生锦衣玉食不在话下,我也算无愧于你们了。往后,我就算是做个闲散的富家翁,混吃等死,也良心安宁。”

    王牧眼眶泛红,哽咽道:“殿下厚恩,我等没齿难忘!只是苦了殿下,要在史书上留下斑斑劣迹,有损一世英名.....”

    “英名?我哪有什么英名。就算有,那算个屁!”

    王建仰天大笑三声,旋即神色一正,“若不是碰到陛下,换了一个心胸稍微狭窄的君王,我王建焉有领兵出征,阵斩隆舜,大杀南诏,一雪前耻的机会?

    “如今我大仇得报,屈辱得消,还帮着被掳掠到南诏的汉人出了口恶气,人生快意,已经是古今罕有,不负此生!”

    王牧看着王建仰天灌酒的豪迈意气,眼中满是钦佩之色。

    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他当然不知道,王建在蜀中称王时,可不是这种坦荡心态,那时候他满脑子开朝立国的雄心壮志。

    只是时势比人强,如今他身为人臣,要是没有这种洒脱思想,只怕不是郁郁而终,就是造反被李晔杀掉。

    “大势面前,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啊......”喝了半天酒的王建,迷迷糊糊嘀咕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