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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黑塔将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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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埃德醒过来的时候,娜里亚正拿着一张纸条站在桌边发呆,摇曳的烛光照着她苍白的脸,让她看起来疲惫又茫然。

    转向他的时候她却还是弯了弯嘴角。

    “你再不醒的话,我就得去找个牧师来了。”她说。

    埃德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胸口,其实还有点懵。他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心脏在那一刻像是突然被一柄巨大的铁锤重重地砸了个粉碎,痛得他瞬间眼前一黑,就那么失去了意识。

    可这会儿他又好端端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有什么消息吗?”他忐忑地看向娜里亚手中的纸条,“我没睡很久吧?”

    娜里亚心不在焉地摇摇头,视线直直地落在纸条上,似乎她之前压根儿就没看……又或者得再看上一眼才能相信。

    “黑塔裂了。”她说。

    埃德觉得他刚刚恢复的心脏又挨了一锤——没那么重,但也够让他脸色发白的。

    黑塔将倾……这是奥罗拉?李,黎明女神的大祭司所做出的“预言”的第一句。他们一直将信将疑,它却如此猝不及防地成为了现实。

    娜里亚索性把纸条递给了他,怔怔地在他床边坐下。

    “我还以为那座塔是不会塌的呢……”她喃喃。

    埃德默默点头。在斯顿布奇人看来,那座塔可不就是“不会塌”的嘛?尽管它扭曲又诡异,黑乎乎的怎么看都很不吉利,却奇怪地成了某种永恒的象征……某种骄傲。那骄傲甚至与博弗德王室的命运没多少关系,更像是“我家有座很厉害的塔”……这样纯粹的骄傲。

    他们不是斯顿布奇人。但哪怕待的时间并不长,那种骄傲也自然而然地影响了他们。

    纸条上的笔迹是老乔伊的。老人一笔字写得龙飞凤舞,第一句话最后那拖得老长的一笔,看起来却更像是过于震惊的失控,而不是随兴所至。

    在那句“黑塔裂了”之后,老人似乎恢复了冷静。他简单却明白地写清了几乎所有的细节。

    斯顿布奇在今天傍晚——在埃德倒下去的那一刻有一场地震。震动很小,而且很快就停了,如今还留在万泉之城里的人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根本就没怎么放在心上。但很快,在老乔伊的人报给他城里有什么异常的变化之前,跟他几乎算是对手的奥林?巴尔克,斯顿布奇的皇家间谍头目,破天荒地亲自跑来敲响了他家的房门。

    “黑塔裂了。”

    这也是巴尔克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

    没等老乔伊问出任何问题,巴尔克就直接把他带进了洛克堡——没有什么比他亲眼所见更真实可信。

    黑塔的确是裂了。从塔下的地面开始一直裂到他们看不见的高处,裂得像蛛网,夜色中狰狞地伸展着,宽的地方几乎能伸进去整个手臂,塔底的门也彻底卡住,根本打不开,也没人敢强行打开……可它没倒。

    洛克堡里没剩多少人。茉伊拉离开时留下了命令,有任何“不像是人力所为”的意外,巴尔克可以直接通知埃德。

    巴尔克有自己的通道。但或许为了让埃德更快地相信,他还是选择了先告诉老乔伊。

    “……我得去看看。”埃德轻声说。

    自从将深海之心代替那颗碎掉的红宝石嵌在了塔底,那座塔与他便有了密不可分的关系。尽管被尼亚用某种方法阻隔,在它裂开的那一刻,他还是感觉到了。

    娜里亚看着他,好一会儿没开口。她讨厌他们向她隐瞒任何事,可她也从来不阻止他们去冒险。而这一次,她就是……心慌得厉害。

    但她依然不能阻止——她找不到阻止的理由。

    “我跟你一起去。”她说。

    “不……”埃德脱口就想拒绝。无论如何,尼奥城也比现在的斯顿布奇要安全得多。

    “我没想跟你一块儿钻进那座塔。”娜里亚迅速把他的拒绝堵了回去,“我就是……回斯顿布奇。我可以跟老乔伊他们一起弄清楚更多事,我可以……我可以在家等你回来。”

    埃德闭上了嘴——他没法儿拒绝。

    .

    斯顿布奇城依然平静。巴尔克把消息控制得很好……而从远处也根本看不清黑塔上的裂痕。

    埃德在进洛克堡之前去找了巴尔克。头发花白的老人看起来依然淳朴木讷,却在埃德告诉他,有什么消息完全可以立刻直接去找他的时候,笑得有点狡猾。

    “你觉得我是担心你不相信我的话?”他一句话点破埃德力图委婉的表达。

    埃德只好尴尬地笑笑。

    “你当然会相信我。”巴尔克说,“我去找老乔伊,只是为了看他跟我一样吓得目瞪口呆的样子而已。”

    而从他此刻的笑容判断,他应该没有失望。

    “……你也会被吓到吗?”埃德不由自主地问了个蠢问题。

    “那可是三重塔。”巴尔克微微叹气,“你……听过那首歌吗?小石桥。”

    埃德点头。他确实听过——那不是泰丝最喜欢唱的歌嘛!但说实话,他只听过前两句……因为泰丝好像就只会唱前两句。

    他没想到巴尔克居然就在他面前唱了起来。

    “走过小石桥,向南是回家的路。

    流水潺潺门前过,巍巍高塔立远处……”

    老人的声音浑厚低沉,居然很是好听。那么平常的小调,却听得埃德眼眶一热——他突然想起了维萨城,想起如今孤独地屹立在维因兹河畔的悬崖上的克利瑟斯堡……那也是,他的家呀。

    他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还能回去。

    “从我爷爷的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它就立在这儿,好像会立到我孙子的孙子死了之后……晃一晃也就算了,它居然会裂,就跟天会塌下来也差不多。”巴尔克说。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三重塔前——老人执意和他一起过来。

    天还黑着。留下的守卫们点起了火把,不多不少,就跟平常一样。那已经足够埃德看清塔身上深深的裂纹,从底部开始向上蔓延……像无法愈合的伤痕。

    可它依旧稳稳地立着。扭曲地,诡异地,稳稳地立着。